第五章七星蜂符瑤(第4/6頁)

賊人張盛雖然痛得大喊,但是一喊以後,立時覺得腿上松動了,小蘋從一包藥裏面,撿了一小包,擲與張盛喊道:“這是小姐賞賜的家傳秘藥,你自己撕塊衣襟把藥敷上,包紮一下就得。”賊人張盛如言辦理以後,果然覺得痛楚大減,勉強能夠從地上站起來了,瘸著腿,向瑤霜抱拳道:“小姐,今晚寬宏大量,俺們也不是沒有心的人,這一位馬大哥,還得小姐高擡貴手……”瑤霜叱道:“快說,誰指使你們來的?說明了,立時放你們一條生路。”張盛嘆口氣道:“俺們和小姐無怨無仇,俺們也不是此地人,偶然在南門外三十多裏豹子岡黃大哥黃龍家中作客,黃大哥手下幾個人,獻殷勤,想奪花刀李手上一件東西,又想把花刀李女兒獻與黃大嫂做個丫頭,不想被小姐壞了他們的事。黃大哥從手下人口中,又探出小姐貌如天仙,他又起了歹主意,俺們也糊塗了心,自告奮勇,小姐騎馬回府時,黃大哥手下,已經有人暗暗綴了來,所以俺們很容易找到此地,這是俺們實情,俺們自知理缺,也沒有臉見人,蒙小姐寬恕我們,從此再不到成都來了。”瑤霜問道:“豹子岡黃龍幹什麽的?敢強劫好人家女子。”張盛似乎有難言之隱,半晌,才說:“這一層,小姐只要仔細向江湖中人一打聽,便可明白,俺們實在有點不便出口了。”瑤霜說:“好,今晚權且饒你們一次。”轉身吩咐小蘋道:“你把匕首借他,叫他用這小刀在那賊人傷處,割開一線,取出暗器,敷上咱們秘藥,就不妨事了。”說罷自進堂屋去了,因為賊人傷在尻骨上,割皮取針,殊不雅觀,其實她沒有走遠,在堂屋暗處,監視著兩個賊人。院內擺著夜叉探海式的賊人李潮,聽說叫張盛用刀割開,又嚇得心驚膽顫,但是沒法,他中的七星黑蜂針,和張盛不同,是順著脊縫穿皮而下,不割沒法取出來,不取出來,又沒法走路,只好讓張盛權充外科大夫。張盛真還下不了手,這份活罪,真虧賊人受的,張盛咬著牙下刀時,馬潮一聲鬼叫,張盛便驚得手軟了,本來一割了事,這一來,忽割忽停,無異淩遲,好容易把暗器取出,把藥敷上,馬潮已委頓於地,不像人樣了。這樣,兩個賊人折騰了半天,才由瑤霜吩咐下人們開了大門,讓兩個賊人,你扶我架的狼狽出門,賊人連自己的一具薰香盒子、兩柄刀,都顧不得帶走了。

瑤霜自從經過這档事以後,晚上便留了神。一面暗地打聽豹子岡黃龍是什麽路道,自己在家裏教小蘋練功夫。也不常騎馬出門了。嘉定楊夫人派人到成都來看望時,瑤霜也不提起此事,免得楊夫人惦記,連楊展方面,也沒讓他知道,轉眼過了夏季,並沒發生事故。派去打聽豹子岡黃龍的下人們,也打聽不出什麽來,只曉得黃龍是個財主,家裏養著幾個護院的武師罷了,瑤霜也漸漸不把這事擺在心上了。

不料三伏過去,快到立秋這當口,外面下人們,突然送進一封信來,瑤霜接過一看,信皮上寫著“雪衣娘親拆,內詳。”幾個宇,拆開信皮,取出裏面一張黑色柬帖,上面寫著:“水旱兩路,各門各派,諸位男女老少師傅公鑒,本年秋擂,以武會友,由打箭爐虎面喇嘛、沱江小龍神黃龍主辦,擂台設於成都南門外豹子岡,謹擇於八月朔開擂,擂期七天,敬候賜教。”原來是個公帖,下面並不具名,瑤霜一看,擂主內有小龍神黃龍,便明白向自己下帖的用意了。

四川打擂台的風氣,明朝萬歷以後,最為盛行,名曰以武會友,其實武師派別之爭,幫會碼頭之爭,以及私人的爭雄奪霸,積忿成仇,沒法和解時候,便在擂台上解決。凡是上擂台的,並非都是當事的主角,各人都有同門同派的師友,誰也得請出助拳的幾位好友,想把對方壓倒,爭得勝利,但是也有袖手旁觀,乘機觀摩各派武術的人們,也有存心看熱鬧,坐山觀虎鬥的,所以某處一開擂台,人山人海,做賣作買,比戲台下還熱鬧。

主辦擂台的人,事先照例在當地官府備案,請一張告示,貼在擂台上,開擂時官府理應派員彈壓,可是官府深知上擂台的,十有其九是亡命徒,動拳腳,玩刀槍,說不定出幾條人命,好在擂台也有傳統的規矩。江湖上爭鬥,更以經官動府為恥。擂台不論死多少人命,絕沒有一紙訴狀告到當官的,因此開擂當口,官府假作癡聾,免去許多麻煩。這樣相習成風,擂台上又變成好勇鬥狠的出頭露臉之地。不論遠近,自問有幾手的,也得趕這場熱鬧。也許硬充一角,上台去露臉揚名,反過來說,也許鬧得灰頭土臉。

瑤霜從小便知擂台是怎麽一回事,她接到請帖以後,心裏暗暗琢磨:既然人家指名下帖,不去便算認輸,連我父母巫山雙蝶的名頭,都要被我葬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