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回述住事雙清賣解 聽壁角柳遲受驚(第3/4頁)

“弟子便責備他道:『這是甚麽所在?怎好是這麽和我開玩笑?幸虧我已料是自己人,若魯莽些兒認你作賊黨,動起手來,豈不誤了大事?』貫曉鐘反笑嘻嘻的說道:『幸虧我把你提跑。你既知道這裏,不是開玩笑的所在,卻為何敢公然伏在人家臥房上?我若來遲一步,怕你此刻,已被賊人的飛劍斬了呢!』”“弟子聽了這話,問他:怎麽知道?如何也到這裏來了?他說師傅差他去南州送信。回頭在路上遇見一個河南的珠寶商人,小小的包袱裏面足有十萬銀子的珠寶:這一票買賣做了,足夠二、叁年的揮霍!因此就跟了下來。本打算夜間和那商人,同落了店,方去動手的。誰知商人並不落店,迳投這裏來;我一打聽,才知道就是瘤子的家裏!思量這票買賣,十九難成;沒得打草驚蛇,使瘤子有了準備,反妨礙爭碼頭的事!但是這珠寶客商。怎的會投宿在瘤子家裏?這事很有些可疑,倒不可不去探聽探聽,喜得我不曾冒昧動手!”

“誰知這珠寶商人,就是瘤子的師叔,江湖上人人知道的楊贊廷,綽號叫做四海龍王的!我仗箸紅姑給我的那張六丁六甲的符,到急難時,可以借遁;便大膽進了瘤子的內室,伏在天花板裏面。才伏下,就聽得有人在瓦上響動;心裏疑是賊黨,到瘤子家裏來的,打屋上經過。再聽下去,見也是伏不動,並且伏的地方,就在我上面;才知道必是自家人,來探聽瘤子的舉動的。聽得瘤子在下面,對楊贊廷說和師傅爭水陸碼頭的事。”

“說不到幾句,屋上的瓦,被壓得裂了一片。那聲音傳下去,二人便突然截斷了話頭。

接聽得瘤子的聲音,很低微的笑道:『還是飛劍快,老叔甩不起身!』我一聽這話,知道不好,急忙借遁出來;也來不及向你說話,只好提住你的腳就跑!你倒怪我不該和你開玩笑!”

宋滿兒說到這裏,老道點頭笑向坐第一把椅的楊天池說道:“貫曉鐘的品行,我早知其不端!我所以這麽優容他,一則,因他父親貫行健,和我系叁十年至交,他得這一個兒子;二則,我門下叁十六個徒弟,論本領,他還不及你;若論機警精明,你們叁十五人都不及他;便是紅姑那麽賞識他,也是因他能做事,所以賞給他丁甲符。”楊天池忙立起身應是。

老道掉過臉向宋滿兒道:“後來怎樣呢?”

宋滿兒道:“弟於問他要上那裏去?他說信已送過了,橫豎離會期尚早,想順路去看看紅姑。他又:『說楊師兄可惡,倚是大師兄,遇事幹涉我;他也一般的欺孤虐毖、強奸女人,他的行為,我都知道!我看有楊贊延在這裏,你一個人,也不見得能探出甚麽舉動來,並且還怕失腳!罷若非我見機得早,怕不是白光一亮,喳的一聲,你宋滿兒的頭,就滾下瓦楞去了嗎?不如同我去看紅姑。或者紅姑曾聽了瘤於甚麽消息,說給你聽,倒比你在這裏打聽的,還要實在些。』”“當下弟子依了他的話,從北荊橋動身往臨湘。才走到魚磯遇見解清揚,說紅姑不在臨湘,現在喻洞歐陽靜明師伯的家中。弟子聽了,不願意跑這麽遠:貫曉鐘不依,非拉弟子同去不可!弟子得和他一陣,到了喻洞,在歐陽師伯家住了一夜。”

“貫曉鐘不服大師兄遇事幹涉他,他對紅姑說,大師兄如何在通州劫寡婦王李氏的養老銀,如何與白衣庵的淫尼青蓮通奸,並一一將他自己幹的壞事,完全推在大師兄身上;要弟子證實他的話。弟子因實在不曾聽說大師兄有這些違戒的事,也不知道這些事是他自己幹的,不好怎麽說:紅姑卻也沒問弟子。”

“紅姑吩咐弟子道:『北荊橋用不再去了!我此刻有要緊的事,須往通城。你替我去臨湘,傳個信給桂武夫婦;只說:我暫時不得回臨湘,教他夫婦在這一個月以內不可走動,我有用他們的時候,得隨時聽候調遣。』”“貫嘵鐘想跟弟子同去臨湘,說:長遠不見桂武夫婦了。紅姑道:『這時那有給你閑行的工夫:我這裏有封緊要的信,限你七日來回,送到烏鴉山,朱叁師伯家裏。』貫曉鐘接了信,與弟子分手。弟子到臨湘的第二日,大師兄也到桂武家來了。”

柳遲躲在窗外,正偷聽得出了神;陡覺得一陣涼風過去,兩眼被紅光射映,仿佛房中失了火一般:正自驚異不過:即聽得房中齊聲說:紅姑來了:再看自己師傅,已下了床;兩旁坐箸的十二個人,都垂手直立起來。一個遍身穿紅的女子站在房中間。

那女子的裝束,非常奇怪:自頂至踵火炭一般的統紅;也不知是甚麽材料制成的衣服,紅的照得人眼睛發花!頭瞼都蒙紅的,僅露出兩眼和鼻子口來;滿身紅飄帶,長長短短,足有二叁百條;衣袖裙邊,都拖在地下,看不見她的手足;賽過石榴花的瞼上,兩點黑漆般的眼珠,就如兩顆明星,閃閃搖動;櫻桃般的嘴唇聞處,微微露出碎玉般的牙齒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