群狐(第3/22頁)

這一次賭局的大莊家就是蔔鷹。

大莊家很快就要變成大輸家了,可是他現在看起來,卻還是說不出的悠閑快活。

松樹下,地氈上,隱士般坐在那裏品茶的三個人,所談的居然也沒有離開過這一局豪賭,更沒有離開過名利兩個字。

“蔔鷹居然肯掛出以三博一這一種盤口,多少應該有一點把握的。”杜黃衫在皺著眉,“可是我卻偏偏看不出他憑哪一點認為聶小雀必勝唐捷。”

“要人輸的法子多得很。”吃苦和尚說,“也許他在唐捷喝的酒裏下了藥,叫唐捷一路上瀉個七八次,也許他先弄了個女人藏在唐捷被窩裏,先把小唐折騰得半死不活。”

杜黃衫苦笑:“這種事,真虧和尚能夠想得出來。”

吃苦和尚悠然舉杯:“這種事連和尚都料想得出來,蔔鷹怎麽會想不出來?”

“但是他絕不會去做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蔔鷹不是這種人,唐捷也不是笨蛋。”杜黃衫道,“就算他是笨蛋,唐家的人也不肯讓他輕易上當。”

吃苦和尚淺淺地啜了幾口苦茶,看起來倒真有幾分高僧的樣子。

“聶家的人呢?難道他們就肯眼看著那只小雀兒活活輸死?”

大李紅袍斜眼看著他,忽然插口問:“如果和尚是聶家的人,你還有什麽法子?”

“我也沒什麽別的法子,只不過我碰巧知道聶小雀是個雙胞胎,有個孿生兄弟叫小蟲,如果先把小蟲藏在山上,一邊讓小雀兒躲起來,然後小蟲子及時出現,彈響這只古箏,聶家豈非就贏了?”

“這倒真是個詭計。”李紅袍冷冷地說道,“只有一樣可惜!”

“哪一樣?”

“你碰巧知道聶小雀有個雙生兄弟,唐家的人難道會碰巧不知道?”

吃苦和尚一口熱茶剛喝下去,燙得直翻白眼,那邊樹上的蔔鷹卻差一點把一嘴的酒都笑得噴了出來。

唐家當然早已算準這一著,而且早已查出聶小蟲最近一直都在濟南,他們甚至還約定好了,九月九日的淩晨,叫聶小蟲到濟南城的雲門樓子上見面,若是小蟲不到,這一局就算聶家輸了。

“蜀中唐家做事,一向是滴水不漏的。”胡大小姐也忍住笑道,“這種絕計,也真虧和尚怎麽能想得出來。”

蔔鷹也笑,笑得卻好像有點莫測高深的樣子,胡大小姐當然一眼就看出來了。

“你笑什麽?是不是又在打什麽鬼主意?”

“我只不過忽然發現,名門大派千算萬算,還是算不過下五門。”

“怎麽說?”

“唐家做事雖然滴水不漏,真正占便宜卻還是聶家。”蔔鷹解釋,“聶小蟲這次到濟南去,不管他是去辦什麽事,都一定可以馬到成功,平安歸來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因為這次他找到個萬無一失的靠山,保證天下太平!”

胡大小姐終於也明白了:“為了這次賭局,唐家派到濟南去的人一定會時時刻刻監視著他,別人也弄不清是怎麽回事,一定還以為他請到了唐家的高手做保鏢,還有誰會去動他?”大小姐吃吃笑道,“看來聶家這些小麻雀、小蟲子,倒全都不是省油的燈。”

蔔鷹忽然問她:“你知不知道昔年被武林九長老貶為下五門的五個門派,到如今只剩下了幾門?”

“難道只剩下聶家一門了?”

“一點也不錯,就只剩下了他們一門。”蔔鷹嘆息,“一個門派被貶為下五門之後,要生存下去就變成件很不容易的事了,昔年那九位老先生如果想到了這一點,也許就不會因為某一家人會用‘雞鳴五鼓返魂香’而把他貶為下五門。”

他的聲音仿佛還是很冷淡,淡淡地接著道:“有些門派雖然不會用熏香暗器,做出來的事卻遠比那一家要精彩得多。”

胡大小姐凝視著他:“我知道你一向很同情他們,只可惜——聶家這一局還是有輸無贏的。”

蔔鷹冷笑:“只怕未必。”

就在這時,已經有一條人影從蒼龍嶺的石脊上翻躍而起,猿猴般淩空翻了四五個斤鬥,猥瑣的身法突然變得曼妙輕靈,“嗖”的一個“燕子穿簾”,平白又變為“細胸巧翻雲”,輕飄飄地落在春草般的綠氈上,單膝半跪,抄起古箏。

只聽“錚”的一聲,聲越金石,遠遠地傳至遠山白雲裏,手指上竟帶著種極陰柔的內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