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章 英雄不死(第5/11頁)

她已經選好了她要走的路。

唯一的一條路。

卓東來手中的劍仍在。

吳婉忽然緊抱著她的丈夫,向劍尖上撞了過去,劍鋒立刻刺入了她的後背,穿過了她的心臟,再刺入司馬的心臟。

這柄劍本來就是無比鋒利的寶劍。

這一劍就穿透了兩顆心。

“同同,”吳婉呻吟低語,“同同,我們總算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時死的,總算死在一起了。”

這就是她這一生中說的最後一句話。

“寶劍無情,英雄無淚。”

司馬超群還是標槍般站在那裏,還是沒有流淚。

他至死都沒有倒下,他至死都沒有流淚。

05

英雄的淚已化作碧血。

劍上卻仍然沒有血,只有一點淚痕,可是現在連這一點神秘的淚痕,都仿佛已被英雄的碧血染紅了。

劍仍在卓東來手裏,卓東來在凝視著劍上的淚痕。

他沒有去看司馬,也沒有去看吳婉。

他的眼中更不會有淚。

可是他一直都在癡癡地看著這一點淚痕,就像忽然發現了這一點淚痕中,有一種神秘而邪惡的力量,所有的不幸都是被它造成的。

也不知過了多久,他忽然說:“今天來的三個人,真正可怕的並不是公孫兄弟,而是第三個人。”

卓東來的聲音冰冷。

“這個人本來是不該死的,因為他太聰明、太厲害,他的暗器和易容術都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,如果他剛才悄悄地走了,我也許會裝作不知道的,因為我以後一定還會用得到他。”

“他還沒有走?”

“他沒有走,”卓東來說,“因為他自己也知道他已做錯了一件事,我已經不會讓他走了。”

他忽然轉身,面對那白頭盲眼的老樂師,一個字一個字地說:“計先生,難道你真的以為我認不出你來了?”

白頭樂師一直站在燈光與黑暗之間的那一片朦朧中,光也朦朧,人也朦朧。

那個梳著辮子的小女孩,也一直抱著琵琶站在他身邊,蒼白的臉上既沒有悲傷之色,也沒有恐懼之意,也不知道是因為她根本什麽都看不見,還是因她已經完全麻木。

白頭樂師一只手持洞簫,一只手扶著她的肩,臉上也連一點表情都沒有。

“計先生,”卓東來又對他說,“三星奪命,兩步易形,一計絕戶,計先生,你的易容之術的確高明,你的手段更高。”

白頭樂師居然開口說話了,居然說:“多謝誇獎,多謝多謝。”

“計先生,你要吳婉來作蝶舞之舞,在一瞬間就把雄獅堂的朱堂主和司馬超群兩個人的鬥志全都毀了。”卓東來說,“這一招你做得真高。”

“多謝多謝。”

“白頭的樂師伴著他楚楚動人的小孫女賣唱於街頭,誰也不會仔細去看這個瞎了眼的白發老翁。所以你就扮成了他,帶著他的孫女到這裏來,用盲者的歌來掩飾、襯托吳婉的舞,用她的舞來吸引別人的注意。”

卓東來說:“那位白頭樂師的容貌雖然沒有人會去分辨,他的簫聲遠非你的簫聲能及,這是大家都可以分辨得出的。”卓東來說,“只不過在當時那種情況下,也沒有人會去注意這一點了。”

“你說得對,”計先生居然承認,“我的想法確實是這樣子的。”

“計先生,你實在是位人才,了不起的人才,我一直都很佩服。”

卓東來溫和客氣的語聲忽然又變了,又用那種獨特的口氣說:“可是你實在不應該把你的絕戶針交給吳婉的,這件事你實在做錯了。”

計先生嘆了口氣,用一種充滿了悲傷與後悔的聲音,嘆息著說:“我承認我錯了,雖然我從未想到吳婉會用它去對付司馬,但司馬卻已因此而死。我早就應該想到卓先生一定會把這筆賬算在我身上的。”

“也許你當時只想到要別人的命,卻忘了那也是你自己防身護命的利器。”

計先生也承認。

“不管怎麽樣,我都不該把那筒針拿去給別人的。”他又嘆了口氣,用一種耳語般的聲音告訴卓東來,“幸好我自己還有幾筒。”

他的聲音很低,就好像在對一個知心的朋友,敘說他心裏的秘密。

卓東來一定要很注意地去聽才能聽得到。

就在他聽的時候,計先生的絕戶針已經打出來了,分別從他的雙手衣袖和他手裏那管洞簫裏打出來,這三筒針已足夠將卓東來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。

一筒三針,已足追魂奪命,何況是三筒?

何況它的針筒和機器都是經過特別設計的,速度也遠比世上大多數暗器快得多。

可惜卓東來更快。他根本沒閃避,但是他手上的劍已劃出了一道光芒耀眼的圓弧。劍氣激蕩回旋,就好像渾水中,忽然湧出的一個力量極強大的漩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