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 一口箱子(第3/7頁)

卓東來沒有笑,等司馬笑完了,才慢慢地說:“朱猛沒有錯!”

“哦?”

“他要他們到這裏來,並不是要他們來送死的。”卓東來說。

“他要他們來幹什麽?”

“來做幌子。”卓東來說,“韓章和木雞都只不過是個幌子而已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因為真正要出手刺殺楊堅的並不是他們,而是另外一個人。”卓東來說,“如果我們單只防備他們,第三個人出手時就容易了。”

“這個人是誰?”

“是個年輕人,穿一身粗衫,帶著一口劍,住在一家最便宜的小客棧裏,每頓只吃一碗用白菜煮的清湯面。”卓東來說,“他已經來了三天,可是除了出來吃面的時候外,從來沒有出過房門。”

“他把自己關在那幢除了臭蟲外,什麽都沒有的小屋子裏幹什麽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“他從哪裏來的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“他學的是什麽劍法?劍法高不高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司馬超群的瞳孔忽然收縮。

他和卓東來相交已有二十年,從貧窮困苦的泥沼中爬到今天的地位,沒有人比卓東來更了解他,也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卓東來。

他從未想到“不知道”這三個字,也會從卓東來嘴裏說出來。

卓東來如果要調查一個人,最多只要三五個時辰,就可以把這個人的出身、家世、背景、習慣、嗜好、武功門派,自何處來,往何處去,全部調查出來。

做這一類的事,他不但極有經驗,而且有方法,很多種特別的方法,每一種都絕對有效。

這些方法司馬超群也知道。

“他住的是便宜客棧,穿的是粗布衣裳,吃的是白菜煮面,”司馬超群說,“從這幾件事上,你至少已經應該看出來他絕不會是個很成功的人,出身一定也不太好。”

“本來應該是這樣子的。”卓東來說,“這個少年卻是例外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因為他的氣度。”卓東來說,“我看見他的時候,他雖然是在一家擠滿了苦力車夫的小飯鋪裏吃白菜煮面,可是他的樣子看起來卻好像是位新科狀元,坐在太華殿裏吃瓊林宴;雖然只穿著那件粗布衣裳,卻好像是件價值千金的貂裘。”

“也許他是在故意裝腔作態。”

“這種事是裝不出來的,只有一個對自己絕對有信心的人,才會有這種氣度。”卓東來說,“我從未見過像他那麽有自信的人。”

司馬超群眼睛裏發出了光,對這個少年也漸漸有興趣了。

他從未見過卓東來這麽樣看重一個人。

卓東來說:“他在那家客棧裏用的名字叫李輝成,只不過這個名字一定是假的。”

“你怎麽知道一定是假的?”

“因為我看見過他櫃台上留的名字,是他自己寫的,字寫得不錯,卻寫得很生硬。”卓東來說,“一個會寫字的人絕不會把自己的名字寫得那麽呆板生硬。”

“他說話是什麽口音?”

“我沒有聽過他說話,可是我問過那家客棧的掌櫃。”

“他怎麽說?”

“他以前是家鏢局裏的趟子手,走過很多地方,會說七八個省份的話。”卓東來說,“可是他也聽不出這位姓李的客人是哪裏的人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因為這位李先生也會說七八個省份的話,每一種都說得比他好。”

“他穿的衣裳呢?”

從一個人穿的衣服上,也可以看出很多事。

衣服料子不同,同樣是粗布,也有很多種,每個地方染織的方法都不一樣,棉紗的產地也不一樣。

鑒別這一類的事,卓東來也是專家。

“我相信你一定看過他的衣服。”司馬超群問,“你看出了什麽?”

“我什麽都看不出。”卓東來道,“我從來沒有看過那種粗布,甚至連他縫衣服用的那種線,我都從來沒有見過。”

卓東來說:“我相信一定是他自己紡的紗,自己織的布,自己縫的衣服,連棉花都是他自己在一個很特別的地方種出來的。”他說:“那個地方你我大概都沒有去過。”

他們同時出道,闖遍天下。

司馬超群苦笑:“連我們都沒有去過的地方,去過的人大概也不會太多了。”

“我也沒有看到他的劍。”

卓東來道:“他的劍始終用布包著,始終帶在身邊。”

“他用來包劍的布是不是也跟他做衣服的布一樣?”

“完全一樣。”

司馬超群忽然又笑了:“看起來這位李先生倒真的是個怪人,如果他真的是來殺我的,那麽今天晚上就很好玩了。”

03

黃昏。

小飯鋪裏充滿了豬油炒菜的香氣、苦力車夫身上的汗臭,和烈酒、辣椒、大蔥、大蒜混合成一種難以形容的奇怪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