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慘 敗(第4/5頁)

她刺探到什麽秘密?是不是和那批失劫的黃金有關系?

這隊伍中本來都是平凡的商旅,從來沒有人顯露出一點武功,怎麽能在片刻間制住七十個久經訓練的戰士?

宋老夫子和嚴正剛更是身懷絕技的絕頂高手,為什麽要如此隱藏自己的武功?

他們究竟是什麽來歷?有什麽秘密?

這些問題小方都沒有再問,他覺得自己知道得已夠多。

黃金不在他們的貨物包裹裏。

蔔鷹是他的朋友。

黃金的下落小方根本就不關心,他只要知道有人把他當作朋友就已足夠。

對一個像他這樣的浪子來說,一個真正朋友的價值,絕不是任何事能比得上的。

黎明。

旭日升起,大地一望無際,沙礫閃耀如金。

大地無情,荒寒、冷酷、酷寒、酷熱,可是這一片無情的大地,也有它的可愛之處,就像是人生一樣。

人生中雖然有許許多多不如意的事,許許多多不能解釋的問題。但是人生畢竟還是可愛的。

小方和蔔鷹並肩站在帳篷前,眺望著陽光照耀的大地。

蔔鷹忽然問:“你有沒有別的地方要去?”

“沒有。”小方回答,“什麽地方我都可以不去,什麽地方我都可以去。”

“你有沒有去朝拜過藏人的聖地?”

“沒有。”

“你想不想去?”

小方的回答使蔔鷹的銳眼中又有了笑意。

“我想去的地方也可以不去。”小方說,“我不想去的地方也可以去。”

蔔鷹又問:“如果我要你去,你去不去?”

“我去。”

隊伍又開始前行,能在片刻間制伏戰士的人,又變成了平凡的商旅。

雙峰駱駝的駝峰間,擺著個小牛皮的鞍椅,蔔鷹坐在騎上,看著另一匹駱駝上的小方:“再走一個時辰,我們就可以到那個地方了。”

“什麽地方?”

“死頸。”

群山環插,壁立千仞,青天如一線,道路如羊腸。

一線青天在危巖灰石的狼牙般銳角間,羊腸曲路也崎嶇險惡如狼牙。

他們已到了死頸。

隊伍走得很慢,無法不慢下來,插天而立的山巖危石,也像是群狼在等著擇人而噬。

無論誰走到這裏,都難免會驚心動魄,心跳加快。

小方的心跳得也仿佛比平常快了很多。

蔔鷹仿佛已聽見他的心跳聲。

“現在你總該明白我為什麽要做得那麽絕了。”蔔鷹道,“如果我不留下他們一只手,如果他們又回到這裏來等著我,這條路就是我們的死路,這地方就是我們的死地!”

死頸,死路,死地。

小方忽然覺得手心冒出了冷汗:“你怎麽知道他們沒有別的人埋伏在這裏?”

蔔鷹道:“他們不可能還有別的人手,在沙漠調集人手並不容易。班察巴那已經將他們人馬調動的情況查得很清楚,何況……”

他沒有說完這句話,他的掌心忽然也冒出了冷汗。

因為他已發覺這個死頸,這條死路,這塊死地上有人埋伏。

不可能的事,有時也可能會發生的。

心中有死頸,人傷心。

人在死頸中,就不會傷心了。傷心的人有時會想死,可是人死了就不會再傷心,只有死人才不會傷心。

如果這裏有人埋伏,他們這隊伍就像是一個人的頸子已被一條打了死結的繩索套住。

只要埋伏的人一出擊,他們就要被吊起。

頸斷,氣絕,人死,死頸。

死頸中絕對有人埋伏,他們無疑已走上死路,走入死地。

蔔鷹相信自己絕不會聽錯。

班察巴那也同樣聽見了他所聽見的聲音。

——人的呼吸聲、心跳聲、喘息聲,馬的呼吸聲、心跳聲、輕嘶聲。

聲音還在遠處。

別人還聽不見,可是他們聽得見。

因為他們已在這一片沒有同情,沒有憐憫,沒有水,沒有生命,卻隨時可以奪去一切生命的大沙漠上為了自己的生存奮鬥了二十年。

如果他們也聽不見別人無法聽見的聲音,他們最少已死了二十次。

沒有人能死二十次,絕對沒有。

一個人連一次都不能死。

如果有人說,真正的愛情只有一次,沒有第二次,那麽他說的就算是句名言,也不是真理。

因為愛情是會變質的,變為友情,變為親情,變為依賴,甚至會變為仇恨。

會變的,就會忘記。

等到一次愛情變質淡忘後,往往就會有第二次,第二次往往也會變得和第一次同樣真,同樣深,同樣甜蜜,同樣痛苦。

可是死只有一次,絕不會有第二次。

人生中所有的事,只有死,才是真正絕對不會有第二次的。

人、馬、駱駝,本來都是成單線行走的。一個接著一個,蜿蜒如長蛇。

班察巴那在這個隊伍中行走的位置,就正如在一條蛇的七寸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