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《神經》初現(第2/15頁)

柳鶴亭忍不住插口說道:“後來他可曾從那裏逃生?”

梅三思緩緩點了點頭,道:“那一年最是寒冷,滿山冰雪的祁連山巔,竟發生了極為少見的雪崩。李勝軍被困的那處山窟,被他用身畔所帶的匕首掏去冰雪泥土,已變得十分松軟,再加以恰巧遇著雪崩,山石間竟裂開一裂隙!”

柳鶴亭暗中透了口氣,梅三思接道:“於是李勝軍就從裂隙爬了出來,因饑餓日久,體力自更不支,好在他年輕力壯,再懷著一股復仇的怒火,掙紮著滾下半山,半山間已有了山居的獵戶,他飽餐了一頓,又舒舒服服睡了一覺,第二日起來,那獵戶又整治了一些酒菜,來給他吃喝,那時他若趕緊下山,也可無事。哪知這小子飽暖思淫欲,見得那獵戶的妻子年輕貌美,竟以點穴功夫將她制住,乘亂將她奸汙了!”

柳鶴亭本來一直對這老三李勝軍甚是同情,聽到這裏,胸中不禁義憤填膺,口中怒罵了一聲:“早知他是如此忘恩負義的卑鄙淫徒,還不如早些死了好些。”

梅三思頻頻以拳擊掌,雙目瞪得滾圓,顯見心中亦是滿懷怒火,咬牙切齒地接口又自說道:“他奸了人家的妻子之後,竟還想將人家夫妻兩人一齊殺死滅口,於是他便守在那獵戶的家裏,等那獵戶打獵歸來。”

柳鶴亭心中微微一動,回首望去,只見林木深處,一個紅衫麗人,踏著昨夜風雨劫後的滿地落花,輕盈而婀娜地走了過來。朝陽映著她嫣紅的嬌靨,翠木襯著她窈窕的體態,她,正是此後將永遠陪伴他的陶純純。

她,初卸素服,乍著羅衫。

她,本似清麗絕俗的百合,此時卻有如艷冠群芳的牡丹,又似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蓓蕾,此時終於盛開!

柳鶴亭心中,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陣輕微的顫動。

因為此刻她對他說來,本該十分熟悉,偏又那麽陌生,直到此刻為止,柳鶴亭才深深體會到,衣衫的不同,對於女孩子會有多麽重大的改變。

只聽她輕輕一聲嬌笑,徐徐道:“只怕不用等到日後,他就會遭到惡報了!”

柳鶴亭問道:“你怎麽知道?”

梅三思詫聲道:“你怎麽知道!”

這兩句話不但字句一樣,而且在同一刹那間發出,但語氣的含意,卻是大不相同,柳鶴亭是懷疑的詢問,梅三思卻是驚詫的答復。

陶純純面帶微笑,伸出素手,輕輕搭在一幹垂下的枝葉上,輕輕地道:“你讓他說下去,然後我再告訴你。”

她這句話,只是單獨對柳鶴亭的答復。

她那一雙明亮的秋波,也在深深對著柳鶴亭凝視。

梅三思左右看了兩眼,突地笑道:“我在對你們說話,你們的眼睛怎麽不望著我?”

柳鶴亭、陶純純相對一笑,紅生雙頰。

梅三思哈哈笑道:“那李老三等了許久,直到天黑,獵戶還不回來,忍不住將那婦人的穴道解開,令她為自己整治食物,又令她坐在自己身上陪酒,那婦人不敢反抗,只得隨他調笑,只是眼睛也不願望著他罷了。”

柳鶴亭、陶純純一齊板著面孔,卻又終於忍不住,綻開一絲歡顏的笑容。

哪知梅三思幽了人家一默之後,笑聲竟突地一頓,伸手一捋虬髯,沉聲道:“哪知就在此刻,那獵戶突然地回來了,李勝軍雖然自恃身份,從未將這獵戶放在心上,但到底做賊心虛,還是不免吃了一驚,一把將那婦人推開,那婦人滿心羞愧悲苦,大哭著跑到她丈夫身側。”

柳鶴亭伸出鐵拳,在自己膝蓋之上,重重擊了一拳,恨聲道:“我若是那獵戶,便是喪卻性命,也要和那淫賊拼上一拼!”

陶純純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,梅三思長嘆道:“我若是那獵戶,只怕當時就要過去在那淫賊的喉嚨上咬兩口,但——柳兄弟,你可知道當時那獵戶是怎麽做的?”

柳鶴亭搖了搖頭,陶純純秋波一轉,梅三思嘆道:“他竟也將自己的妻子推開,而且怒罵道,‘叫你好生待客,你這般哭哭啼啼地幹什麽,還不趕快過去陪酒!’一面怒罵,一面還在他妻子面上,‘啪啪’打了兩掌……”梅三思冷哼數聲,憤然住口。

柳鶴亭劍眉微軒,心中為之暗嘆一聲,對那獵戶既是憐憫,卻又不禁惱怒於他的無恥。

陶純純鼻中“嗤”的一聲冷嘲,冷笑著道:“大丈夫生而不能保護妻子,真不如死了算了。”

柳鶴亭緩緩嘆道:“我真不知道,為何有些人將生死之事,看得那般嚴重。”

梅三思目中一陣黯然,口中淒然低誦了兩聲:“蓉兒,蓉兒……”突地轉口接道,“在當時那等情況之下,那獵戶的妻子是又驚、又怒、又悲、又苦,就連本待立時下手的李勝軍也不禁大為驚愕,那獵戶反而若無其事地哈哈笑著解釋自己遲歸的原因,原來他是想在冰雪中尋捕幾只耐寒的野獸,來為那惡客李勝軍做新鮮的下酒之物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