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絕代劍癡(第3/9頁)

柳鶴亭暗嘆一聲,知道這老人對自己誤會已深,絕非三言兩語可以解釋得清,長袖垂處,躬身一揖,朗聲說道:“小可自知,愚魯無才,但亦絕非老前輩想象中之登徒子弟,方才之事全出誤會——”

錦袍老人濃眉一揚,大喝道:“光天化日之下,欺淩弱女,老夫親眼目睹,你豈還能狡辯!”

語聲方了,突地一聲嬌笑,自遠而近,一閃而來。

柳鶴亭大喜道:“純純,她兩人捉回來了麽?”

陶純純一聲嬌笑,飄然落下,緩緩道:“親眼目睹的事,有時也未必正確哩!”

錦袍老人呆了一呆,突地仰天狂笑起來,一面狂笑著道:“親眼目睹之事,還不正確,哈哈——老夫闖蕩江湖數十年,至今還沒有聽過如此言語。”

陶純純手撫雲鬢,嬌笑接道:“曹操誤踏青苗,徹法自判,王莽謙恭下士,天下皆欽,若以當時眼見情況,判其善惡,豈非失之千裏。”

錦袍老人不禁又自一呆!

陶純純緩緩接道:“三國關公還金贈袍,過五關、斬六將,老前輩當時若也在旁眼見,豈非要說他對曹操不義?吳越西施為家國施媚術,老前輩當時若也在旁眼見,豈非也要說她不忠?昔年滇中大俠疾惡如仇,遍殺江湖匪寇,鄱陽一役單劍縱橫,誅盡兩湖淫賊,據聞湖水為之變赤,老前輩若也親見,難道要說他不仁?還有——還有的事太多了,我說也說不盡,一時眼見,未必屬真,老前輩你說是麽?”

錦袍老人瞠目結舌,木然而立,只覺她這番言語,說的雖非詭辯,但卻教人無言可對,呆呆地愣了半晌,突地大喝道:“這等情事,哪能與方才之事相比,縱然你舌燦蓮花,也難使……”

陶純純輕輕一點,雙掌一擊,院門外走出四個店夥,將那兩個銀衫少女擡了進來,陶純純含笑又道:“這少女兩人,形已瘋癲,所以我們才會制止她們,為的只是怕她們惹出禍事,傷人害己,難道這又有什麽不對麽?”

錦袍老人濃眉一揚,大步走到那兩個似乎已被點中穴道的少女身前,俯首看了半晌,伸手翻了翻她兩人的眼角,把了把她兩人的脈息,挺胸立起,瞑目沉思半晌,突地又走到柳鶴亭身前,當頭一揖,道:“老夫錯了!休怪休怪。”

柳鶴亭見了這老人的言語舉止,知道此人定是個胸襟坦蕩、直心熱腸的性情中人。方待還禮謙謝,哪知這老人一揖之後,轉身就走,竟筆直地走向自己所賃的廳堂,回首喝道:“將她兩人快些擡入,老夫還要仔細看看。”

柳鶴亭、陶純純對望一眼,互相一笑,並肩走入。

那青衫少女本自手持斷劍,呆呆地發愣,此刻突地掠至柳鶴亭身側,朝他肩頭一拍,柳鶴亭愕然轉身,心中大奇,卻聽她已說道:“方才我那一劍,若不用‘左右分花’,反而‘倒踩七星’繞到你身右,然後再用‘抽撤連環’刺你脅下三寸處的‘天靈’大穴,你勢必要先求自保,我掌中之劍,就不會被你折斷了吧?”

柳鶴亭本在奇怪這女子為何要拍自己的肩膀,見她那番言語,方知她方才輸得甚不心服,微微一笑,緩緩道:“我用的是左指!”

青衣少女倏然垂下手掌,目光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,但瞬又說道:“那麽我就用‘縮尺成寸’的身法,一閃到你身左,劍身隨勢削你的右足,你若閃身掠開,我就反手刺你足心‘湧泉’,你若轉身後避,我就抖手刺一招‘七月飛花’,劍尖三點,分點你左脅‘膺窗’‘乳根’‘期門’三處大穴。”

柳鶴亭微微皺眉,暗道一聲:“這女子劍招怎地如此狠辣?”口中卻毫不猶疑地說道,“我既不縱身,亦不後退,你腳下方動,我右手兩指就先去點你右腕的脈門,左肘撞你臍上‘分水’。你縱能躲開這兩指,但你手中之劍,就仍要被我折為兩段!”

青衣少女呆了一呆,輕嘆道:“你的右手呢?”

柳鶴亭微微一笑,道:“我還需用右手麽?”轉身走入大廳,走了兩步,忍不住回首望去。

只見這少女木然呆立,俯首垂目,朝陽之下,只見她眼簾之中,竟已垂落兩滴晶瑩的淚水,心中突地大為不忍,停下腳步,正待安慰她兩句,又聽她幽幽一嘆,像是自言自語般緩緩低聲說道:“我什麽都不學,什麽都不想,一心一意地專練劍法,哪知我苦練了十年的劍法,到了人家面前,竟有如兒戲。”雙手一垂,手中斷劍,“當”地落下。

柳鶴亭恍然忖道:“難怪她劍法這般精純,原來是此緣故。”轉念又忖道,“她苦練多年的劍法,如此輕易地敗在我手下,心裏自然難受。”一念至此,忍不住悅聲道:“姑娘不必傷心,若以劍法而論,以在下所見,姑娘在武林中已是極少敵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