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章 恩重仇深(第6/7頁)

這唐義武功雖不高,卻精明幹練,言語靈捷,而且江湖歷練甚豐,此刻說起話來,當真是不卑不亢。

卓長卿、溫瑾目光一轉,對望一眼,口中不言,心中卻各自暗地尋思:“是放呢,還是不放?”

卓長卿暗嘆一聲,忖道:“這些漢子雖然俱是滿手血跡,但他們卻俱是奉命而行,只不過是別人的工具而已——”

他生性寬大,一念至此,不禁沉聲道:“我與你們素無仇怨,你們方才雖然暗算於我,但……”

溫瑾微微一笑,她與卓長卿一日相處,已深知他的為人,接口道:“只要你們以後為人處世,多留幾分仁俠之心,我們也不難為你們。可是——”

她語聲突然一凜:“只要你們日後若再有惡行——哼哼,我不說你們也該知道,我會不會再放過你們。”

卓長卿微微一笑,意頗稱許。只見唐義口中諾諾連聲,躬身行了一禮。俯身扛起喬遷,道:“不殺之恩,永銘吾心。”

左手一揮,那數十個黑衣漢子一齊奔了過來,齊地躬身一禮。這數十個漢子在這等情況之中,行走進退,仍然一絲不亂,而且絕無喧雜之聲,卓長卿暗暗忖道:“如此看來,蜀中唐門,的確非是泛泛之輩。”

只見這數十個黑衣漢子,一個連著一個,魚貫而行,行下山道。唐義突又轉身奔回,掠至卓長卿身前,又自躬身一禮,道:“閣下俠心俠術,武功高絕武林,不知可否將俠名見告?”

卓長卿微微一笑。他素性淡泊,並無在武林中揚名立萬之心,因而便顧左右而言他地笑道:“太陽——”

他本想說:“太陽好烈。”哪知他方自說了“太陽”兩字,溫瑾便已接口道:“他叫卓長卿。”

柳眉帶笑,星眸流波,神色之中,滿是得意之情,顯見是頗以有友如此而自傲。

唐義敬諾一聲,恭聲道:“原來閣下俠名太陽君子。唉——閣下如此為人,雖然是太陽此名,也不足以形容閣下仁義於萬一。”

卓長卿愣了一愣,卻見他又是轉身而去,不禁苦笑道:“太陽君子——看來此人竟敢給我按上一個如此古怪的名字。”

溫瑾嬌笑道:“這個名字不好麽?”

卓長卿苦笑道:“我原先本在奇怪,武林豪士,大半有個名號,卻不知這些名號是哪裏來的。如今想來,大約都是這樣誤打誤撞得到的吧!”

溫瑾笑道:“這也未必見得。有些人的名號,的確是江湖中人公送的。武林中這賀號大典,本是十分隆重之事,譬如說那蕪湖城中的仁義劍客雲中程賀號之時,據說江南的武林豪士,在蕪湖城中,曾擺酒七日,以表敬賀。有些人的名號,卻是被人罵出來的——”

卓長卿微微一笑,本想說道:“想來‘醜人’兩字,就是被人罵出來的了。”

但話到口邊,又復忍住。只聽溫瑾道:“還有些人的名號,卻是自己往自己面上貼金,自己給自己取的什麽大王,什麽仙子,什麽皇帝,大概其中十之八九,都是屬於這一類的。”

卓長卿笑道:“妄竊帝號,聊以自娛,這些人倒也都天真得很。”

溫瑾笑道:“武林之中,為了名號所生的糾紛,自古以來,就不知有多少。昔年武當、少林兩派,本來嚴禁門下弟子,在武林中妄得名號,哪知當時武當、少林兩派的掌門人,卻都被江湖中人起了個名號,於是他們這才知道,在江湖中能立下個‘萬兒’,雖然不易,但一經立下,卻根本不由自己做主,你不想叫這個名字,那可真比什麽都難。”

卓長卿微一皺眉,笑道:“我不願被人叫作太陽君子都不行麽?”

溫瑾笑道:“那個自然。數十年前,點蒼有位劍客,被人稱為金雞劍客,這大概他本是昆明人,江湖中人替他取的這名字,也不過是用的金烏碧雞之意,哪知這位劍客,卻為了這個名字,險些一命嗚呼,到後來雖未死去,卻也弄得一身麻煩,狼狽不堪了。”

卓長卿心中大奇,忍不住問道:“這卻又是何故?”

溫瑾道:“原來那時武林中叫作蜈蚣的人特別多,有飛天蜈蚣、有千足蜈蚣、有鐵蜈蚣、有蜈蚣神劍,這還不用說他,還有一個勢力極大的幫會,卻也叫作蜈蚣幫。”

她嬌笑一聲,又道:“這些叫蜈蚣的,都認為金雞劍客的名字,觸犯了他們的大忌,因之都趕到雲南去,要將那金雞劍客置之死地。

“那金雞劍客武功雖高,但雙拳不敵四手,被這些蜈蚣逼得幾乎沒有藏身之地。那時點蒼派的七手神劍已死去多年,點蒼派正是最衰微不振的時候,是以他的同門,也俱都束手無策。”

卓長卿幼隨嚴師,司空老人雖也曾對他說過些武林名人的事跡,但卻都是一些光明堂皇的故事,是以卓長卿一生之中,幾曾聽到過這些趣味盎然的武林掌故?忍不住含笑接口說道:“後來這金雞難道會被那些蜈蚣咬死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