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香車寶蓋(第5/10頁)

目光一側,又自望著岑粲喝道:“你又是誰?是否也是幫著他來復仇的?”

岑粲心中一凜,走前三步,躬身一禮,道:“晚輩和此人不但素不相識,而且——”

那紅裳老婦冷哼一聲,森冷的目光,凝注在他面上,接口道:“如此說來,你站在旁邊,是存心想看看熱鬧的了?”

語聲雖是極為平淡,但岑粲聽在耳裏,卻覺一股寒意,直透背脊,倨傲之氣為之盡消,怔了半天,方自恭聲答道:“晚輩和此人有些過節未了,是以——”

哪知那紅裳老婦不等他話說完,又自接口道:“你是否想等他與我之間的事情了後,再尋他了卻你與他之間的過節?”

岑粲微一頷首,卻見她又縱聲狂笑起來,一面說道:“好極,好極,看不出你年紀輕輕,倒還聰明得很——”

她話雖只說一半,但岑粲正是絕頂聰明之人,當然已了解她話中的含意,是說等會根本無須自己動手了,卓長卿已再無活路,自己豈非撿了個便宜。目光一轉,卻見這紅裳老婦目光又凜然回到卓長卿的身上,伸出一只枯瘦的手來,一整頭上鬢發,緩緩向他逼近了去。

一陣風吹動,岑粲身上似乎覺得有些寒意。他知道刹那之間,此地便要立刻演出一場流血慘劇了。

卓長卿只覺心中熱血奔騰,激動難安。十年來,他無時無刻不在等待這與仇人相對的一刻,於是十年的積郁,此刻便如山洪般地爆發出來。

只是多年之鍛煉,卻使他在這種情況下猶能保持鎮靜,因為他知道,此刻正是生死存亡系於一線之時,自己若能勝得了這不共戴天的仇人,一朝得報,心中便再無牽掛之事,否則,這醜人溫如玉也絕不會放過自己。

他努力地將心中激動之情,深深壓制,擡目而望,只見那醜人溫如玉也正在凝視著自己,一面不住點首道:“你這小孩子倒是長得有幾分和那姓卓的相像,只是比他——”

卓長卿見這醜人溫如玉此刻竟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,生像是根本沒有將自己放在眼裏,又聽得她提及自己的父親,說話之時,神態自若,就像是說起自己的知交故友一樣,哪裏像是在說一個被她殘害之人。

他更是悲憤填胸,暗中調勻真氣,只待出手一擊,便將她傷在掌下。

哪知紅衣娘娘溫如玉話說到一半,語聲突然一頓,身形毫未作勢,只見她寬大的衣袂向左一揚,便電也似的朝立在右邊的岑粲掠了過去,伸出右掌,倏然向岑粲當胸抓去。

岑粲心安理得地站在一邊,正待靜觀這玄衫少年的流血慘劇,哪知這紅衣娘娘竟突然向自己掠了過來,心中不由大驚,方待擰身退卻,先避其鋒,哪知這紅衣娘娘看來雖枯瘦衰老,身法卻快如飛矢,又是在岑粲萬萬料想不到的時候出手,岑粲身形還未來得及展動,前胸的衣襟,已被一把抓住。

他片刻之間,一連兩次被人家抓住前胸的衣襟,雖說兩次俱為自己意料不到,是以猝不及防,但終究是十分丟人之事,心中羞惱交集。眼看這紅衣娘娘的目光,冰冷地望著自己,既怯於她的武功,又怯於她的聲名,便不敢貿然出手,只得惶聲問道:“老前輩,你這是幹什麽?”

紅衣娘娘溫如玉陰惻惻地一笑,緩緩說道:“十年之前,黃山始信峰下,你是否也是在場的人其中之一?”

岑粲心中一凜,十年前的往事,閃電般地在心頭一掠而過——

那時他還是個年齡極幼的童子,雖然在豪富之家,但卻一直得不到父母的歡心,他天性偏激,也就越發頑劣,應該入塾念書的時候,他卻偷偷地跑到荒墳野地中去獨自嬉戲。

哪知,一天卻有個羽衣星冠的道人,突然像神仙似的自天而降,問他願不願意離開家庭,去學武功。他一想父母對自己本無情感,自己留在家裏也毫無意思,倒不如學得一身本事,也像這道人一樣能在空中飛掠,那該多有意思,便毫不考慮地一口答應了。

後來他才知道,這道人便是名震武林的萬妙真君,便與另兩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孩子,跟著他一起到了黃山。

於是十年前黃山始信峰下那一幕驚心動魄的往事,此刻便又歷歷如在眼前。

飛揚的塵砂,野獸的嘶鳴,氣魄慷慨的中年漢子,溫柔美麗的中年美婦,跟在他們身側的幼童,和自己的師父見著他們時,面上顯露的神情,便也一幕幕自眼前閃過。

他想起那骨瘦如柴的紅衫婦人,貌美如仙的天真女童,和最後發生的那一段慘劇,再看到眼前這玄衫少年對這紅衣娘娘的神情,不禁心中大為恍然,忖道:“原來這玄衫少年便是十年前,跟在那中年美婦身側的孩子,這紅衣娘娘便是殺死他父母的仇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