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 第六章 聾啞一僧天竺來(第2/7頁)

那匹馬卻不能耐受如此嚴寒,實在嘶啦啦地呼氣,四蹄凍得亂踢,阮偉怕它凍壞了,於是又騎了上去,就在山峰上奔馳起來。

到那馬奔得汗氣直冒,已來到一個山尖處,阮偉下馬,徒步想爬上那山尖,一吐心胸中的悶氣。

那山尖十分陡峭,阮偉艱苦地爬上,只見山尖上是一塊數丈見方的平台,平台中央面對面坐著兩人,另側一丈開外也坐著一個人。

他厭惡再見世人,就欲轉身離去,忽見那獨坐一人竟是兩日兩夜不見的鐘大叔——鐘靜。

他快步上前,喊道:“大叔!”

鐘靜回頭一看是阮偉,憂形於色道:“小兄弟,是你。”

他並不為阮偉的突然在此出現感到驚喜,因另一件重大的事,已壓得他再無心顧到阮偉了。

阮偉好奇地向場中望去,只見一面是個眉骨高聳、雙目深陷、鼻子高挺、臉色蒼白的白衫中年文士。

另一面是個臉色黝黑、面貌仁慈的僧人,身著一套又舊又破的單薄衲衣。

他倆人一白一暗的右掌,抵合在他倆中間,雙目各自微閉,紋絲不動。

鐘靜忽然嘆道:“那白衫人就是我要找的前輩,劍先生。”

阮偉奇道:“那……位老前輩為何要與那僧人在此對掌相拼?”

鐘靜幽幽道:“那天我在茶樓上看到劍先生的身影,就匆匆追去,劍先生步履如飛,我追到此時,他倆人已在此地拼鬥,我不敢驚動他們,就靜站一旁呆看,誰知他們各展奇功,竟連鬥了兩日兩夜了。”

阮偉並不知劍先生在武林中的神秘,超人聲望,聽見他倆竟能連鬥兩日,心下大大吃驚。

鐘靜深深嘆一口氣,滿面愁色道:“直到現在他倆停止武技上的拼鬥,猛然雙掌一對,拼鬥起最驚險而又耗損身體至巨的內功,到現在,已對掌了五個時辰,唉!”

阮偉道:“大叔就陪他們呆坐在這裏,兩日兩夜了?”

鐘靜微微點頭,道:“他倆未拼出結果,我是再也不會離開此地的!”

阮偉掠下山尖平台,從馬鞍上取下食物,帶上平台,遞給鐘靜道:“大叔兩日兩夜未進食物,請食用一點吧!”

打開食包,內有燒雞、牛肉、烤餅,鐘靜望了一眼,就又擺頭注視場中倆人,低沉道:“我吃不下,你拿去吧!”

他兩日來盡在擔心劍先生的安危,連餓也都忘記了。

阮偉把食物包好,放在一側,坐在鐘靜旁邊,一聲不語。

要知劍先生在武林中的聲望,是決不允許在拼鬥時,需別人幫助,是故鐘靜根本未想到此層,否則此時鐘靜只要在那僧人背後一指,就可送掉他的性命。

阮偉心地純潔,只當拼鬥就應正大光明,更沒想到暗中偷襲僧人的念頭。

在這寒冷的天氣,誰也不會跑到這山尖上來,這平台上只有他們四人如泥菩薩似的坐在那裏,除了微微的鼻息聲外,偶爾吹過一陣寒風,帶來颯颯的聲音。

時間點滴逝去,天邊慢慢罩來夜的顏色。

在這萬籟俱寂的一刹那,突聽空中一聲暴響,場中兩人斜飛震起,微聽劍先生喊道:“聾啞虎僧果是不凡!”

他兩人同時震起,也同時落地,在這最後一仗,結果算來,竟是無分高下。

鐘靜一個箭步,掠到劍先生身側,只見他口吐鮮血,灑得滿身滿臉皆是,雙目雖睜,卻無絲毫神采。

他雙手抱起劍先生,含淚道:“劍師伯!劍師伯……”

他叫了數聲,劍先生只張開了口,卻應不出聲來。

鐘靜淚眼蒙蒙地向阮偉道:“我要即刻抱劍先生下山去療治……”

那僧人一直躺在地上,沒有動彈,因他膚黑衣舊的關系,看不出他是否吐血,可是雪地上卻有數攤血跡。他雙目凝望著前方,是那麽的空洞,寂寞……阮偉隨在鐘靜身後,欲要走下平台,忍不住回首向那僧人望去,看到他那絕望的眼色,不禁暗道:“聽劍先生說聾啞虎僧四字,一定是他了,他聾啞一生已夠孤苦,此時我們一走,留下他一人!不是活活被凍死,也要被餓死!”

阮偉天生仁心俠骨,內心不忍見他如此死去,於是開口向鐘靜道:“大叔,這平台山下有一馬,是你遺留在茶樓下,上面東西原封未動,大叔騎去吧!我……我……要看護這僧人……”

鐘靜心急劍先生的傷勢,顧不得別的,他扯下身內的皮裘,扔給阮偉,道:“山上夜冷,我去啦!”

鐘靜走後,片刻工夫就聽馬聲疾馳而去。

天色漸暗,阮偉撿起皮裘及食物,抱起那聾啞僧人,掠下平台,下山尋店已趕不及,只得在山峰上尋個山洞,以避風寒。

天全黑時,阮偉尋到一個隱秘而幹燥的山洞,他一陣奔跑,聾啞僧人又被動搖得吐出不少血來,沾濕了阮偉胸前的衣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