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 第四十八章 情思逶迤(第2/2頁)

“這也許是他在避仇時為自己布置的山洞吧!他是個多麽奇妙的人,我只要能和他在一起,縱然終日住在這山洞裏,我也高興。”

她情思如流水,回轉曲折,時間便也在這逶迤的情思裏,消磨了過去。

時間在等待中雖然緩慢,但卻終於過去了。

漸漸地蕭南蘋的心,由溫馨而變為焦急,由焦急而變為困惑,再由困惑而變為惶恐,然後,這份惶恐又變為驚懼了!

一些她在狂喜中沒有想到的事,此刻卻來到她腦海裏:“他怎麽會知道我在客棧裏?他怎麽會在一句話都沒有說的情況下,對我……對我這麽好?他不是這樣的人呀!”

蕭南蘋的臉,由嫣紅而變為蒼白了,甚至全身起了驚恐的悚栗!

“如果他不是南哥哥,會是誰呢?難道……難道是他!”

“天爭教主蕭無”這幾個字,在這可憐而癡情的少女心中一閃而過,她腦中一陣眩暈,再也支持不住自己的神志了!

一片混沌之中,她好像看到那張臉,飛旋著,帶著滿臉的獰笑,朝她壓了下來,那張臉,本是她親手在另一張不同的臉上造成的。

那時候,只要她在為著一個她所愛著的人易容的時候,稍為變動一下手法,那麽對她來說,這世界此刻就會是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。

誰也不會想到,在這雙纖纖玉手之下,不但改變了她自己的命運,改變了另一些人的命運。也改變這武林的命運。

這張臉,在她腦海中撞擊著,飛旋著。

她踉蹌地爬了起來,踉蹌地穿上衣服,在這已改變她一生命運的山洞裏,巡視了一下,然而,這裏卻沒有留下任何能使她辨明自己此刻所處位置的東西。

於是,她又踉蹌著走了出去,洞外還有一條數丈長的隧道,她踉蹌地走出這條隧道,蹣跚地從裂隙中爬了出去。

洞外的一切,並沒有因她的改變,而有絲毫的改變。

她在積雪的山道上踉蹌地走著,身後留下一連串淩亂的腳印。

她捕捉著腦海中,一些斷續的構思:七海漁子出去找著了蕭無——蕭無知道了有人和他面貌相同——又知道我是這人的朋友,於是他們就做下了圈套。

一個個片段湊起來,就變成了這殘酷的事實,這殘酷的事實壓在她心上,甚至把她的靈魂都壓得已滴出苦汁來。

但是,她仍然企求著,盼望著,希望這僅不過是她的狂想,希望昨夜的“他”真的是“南哥哥”。

這似乎已經絕望中的希望,此刻就支持著她的腳步,使這本來嬌縱而狠心,這可憐而癡情的少女,能繼續向前面走著。支持著她虛弱的身軀,還沒有倒下來。

上山的時候,她是被挾持在“他”的臂彎裏,迷惘而眩暈。

此刻,她在尋覓著下山途徑的時候,才知道這座山,遠比她想象之中要高得多,積雪的山路尤其難行。她不得不收攝一部分神志,提著氣向下面走著,漸漸,她的身法不知不覺地加快了。

但走了一陣,她卻不禁又停住腳步,因為此刻她竟發現她所采取的這條山路,竟然又由低而高,前面竟是一處山峰。

有一條很窄的山路,沿著峰側向後面伸延了過去。但是因為她看到的一部分,並不太長,是以她不能以此推斷這條路向上行,抑或是向下的,於是站在這山峰前,她怔了半晌。

她此刻若是心神安定而體力充沛的,那麽,她一定就會從前面的那條路走過去,即使那條路是上行的,她也會探測一下。

但是她此刻卻是心神迷惘,體力勞瘁。

於是她只有嘆息一聲,往回頭走去。但她本身是“下山”的,此刻一回頭,卻又是漸行漸上。

這其中似乎又包含著什麽哲理,但是,她卻沒有這份心情去推究它,因為體力的不支,使她的腳步又放緩了,但昨夜所發生的那使她“心碎”的事,又如潮地湧回她破碎的心裏。

忽地一個聲音,使她的心情,驀然從迷網中驚醒了,這聲音是這麽熟悉,她連忙停下腳去捕捉它。

但是,這聲音本就來得非常遙遠,此刻更已渺然,她凝神傾聽了半晌,最後,終於一咬牙,朝那聲音的來處掠了過去。

此時,她的精力似乎已恢復了,原來方才她所聽到的那聲音,似乎是屬於“南哥哥”的,而假如“南哥哥”真的在這山裏,那麽不就可以證明昨夜的“他”,真是“南哥哥”了嗎?

那麽,她自己方才有關此事的那些不幸的推測,就變得極其可笑了。

這是一種多麽值得她狂喜的事!在這種情況下,縱然這聲音是來自天邊,她也會去追尋的,縱然她雙腳已不能行動,那麽她即使爬著也會爬了去的。何況她此刻還能飛掠呢?

山路的兩旁,是已枯凋的樹林,但林木卻極密,下面是混合著已融的雪水、殘敗的枯枝和一些未融的冰雪的泥地。她艱難地在這種情況下掠行著,搜尋著,在經過一連串困苦的攢行後,終於,她發現了一件她寧可犧牲一生的幸福,甚至她的生命來換取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