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排場十足的張好兒(第4/5頁)

張好兒道:“原來是牛大爺,請坐。”

她說話也像是假的──就像是在唱歌。

牛大爺的三魂六魄已全都飛得幹幹凈凈,正想坐下去。

張好兒忽又道:“牛大爺,你認得我嗎?”

牛大爺怔了怔,笑道:“今日才有緣相見,總算還不遲。”

張好兒道:“這麽樣說來,你並不認得我。”

牛大爺只好點點頭。

張好兒道:“我好像也不認得你。”

牛大爺只好又點點頭。

張好兒道:“你既不認得我,我也不認得你,你怎麽能坐下來呢?”

牛大爺的臉已發紅,勉強笑道:“是你自己叫我坐下來的。”

張好兒淡淡道:“那只不過是句客套話而已,何況……”

她忽然笑了笑,道:“我若叫牛大爺跪下來,牛大爺也會跪下來嗎?”

牛大爺的臉已紅得像茄子,脾氣卻偏偏發不出來。

派頭這麽大的女人居然對你笑了笑,你怎麽還能發脾氣?

看那牛大爺像是條牛般怔在那裏,歐陽美的眼睛已亮了,把手裏的折扇搖了搖,人也跟著搖了搖,搖搖晃晃地走過來,全身的骨頭好像已變得沒有四兩重。

牛大爺瞪著他,要看看他說什麽。

他什麽話也沒有說,只掏出一大錠黃澄澄的金子,擺在桌上。

歐陽美活了五六十年,總算不是白活的。

他已懂得在這種女人面前,根本就不必說話。

他已懂得用金子來說話。

金子有時也能說話的,而且比世上所有的花言巧語都更能打動女人的心,尤其在這種女人面前,也只有金子說的話她才聽得進。

他用手指在金子上輕輕彈了彈,張好兒的眼波果然瞟了過來。

歐陽美笑了,對自己的選擇很得意。

他選的果然是最正確的一種法子。

誰知張好兒只瞧了一眼,就又昂起了頭。

歐陽美道:“這錠金子說的話,張姑娘難道沒有聽見麽?”

張好兒道:“它在說什麽?”

歐陽美搖著折扇,笑道:“它在說,只要張姑娘點點頭,它就是張姑娘的了。”

張好兒眨眨眼,道:“它真的在說話?我怎麽沒聽見呢?”

歐陽美怔了怔,又笑道:“也許它說話的聲音還嫌太輕了些。”

世上若還有比一錠金子說的話聲音更大的,那就是兩錠金子。

歐陽美又掏出錠金子放在桌上,用手指彈了彈,笑道:“現在張姑娘總該聽見了吧?”

張好兒道:“沒有。”

歐陽美的眉也皺了起來,咬咬牙,又掏出了兩錠金子。

金子既然已掏了出來,就不如索性表現得大方些了。

歐陽美的確笑得大方得很,悠然道:“現在張姑娘想必已聽見了吧?”

張好兒道:“沒有。”

她回答得簡單而幹脆。

歐陽美的表情就好像被針刺了一下,失聲道:“還沒有聽見,四錠金子說的話連聾子都該聽見了。”

張好兒忽然擺了擺手,站在她身後的小姑娘也拿了四錠金子出來,擺在桌上。

這四錠金子比歐陽美的四錠還大得多。

張好兒道:“你是不是聾子?”

歐陽美搖搖頭。

他還弄不懂張好兒這是什麽意思。

張好兒淡淡道:“你既然不是聾子,為什麽這四錠金子說的話你也沒有聽見呢?”

歐陽美道:“它在說什麽?”

張好兒道:“它在說,只要你快滾,滾遠些,它就是你的了。”

歐陽美的表情看來已不像是被一根針刺著了。

他表情看來就像是有五百根針一齊刺在他臉上,還有三百根針刺在他屁股上。

牛大爺忽然大笑,笑得彎下了腰。

就連田思思也不禁暗暗好笑,她覺得這張好兒非但有兩下子,而且的確是個很有趣的人。

女人若看到女人折磨男人時,總會覺得很有趣的,但若看到別的女人被男人折磨時,她自己也會氣得要命。

男人就不同了。

男人看到男人被女人折磨,非但不會同情他,替他生氣,心裏反而會有種秘密的滿足,甚至會覺得很開心。

牛大爺現在就開心極了。

比起歐陽美來,張好兒總算是對他很客氣,說不定早已對他有意思,只怪他自己用錯了法子而已。

幸好現在補救還不算太遲。

“只要有錢,還怕壓不死這種女人?”

牛大爺的大爺派頭又擺出來了,挺起胸膛,幹咳了兩聲,道:“像張姑娘這樣的人,自然不會將區區幾錠金子看在眼裏。”

他拍了拍胸膛,接著又道:“無論張姑娘要多少,只要開口就是,只要張姑娘肯點頭,無論要多少都沒關系。”

這番話說出來,他自己也覺得實在豪氣幹雲。

張好兒的眼波果然向他瞟了過來,上上下下地瞧著他。

牛大爺的骨頭都被她看酥了,只恨自己剛才為什麽不早擺出大爺的派頭來,讓這女人知道牛大爺不但舍得花錢,而且花得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