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峰回路又轉(第3/11頁)

她卻不知道“恐懼”正是人性中根本的弱點,與生俱來的弱點,除非那人已死了,已完全麻木,否則他永遠免不了要害怕的。

正如此刻,她怕的並不是“死”,她怕的僅僅是“恐懼”本身,這並不可笑,更不可恥,只因這根本無法避免,她根本不由自主……古往今來,那些忠臣烈士,在舍生取義、從容赴死時,心裏也多多少少有些害怕的,只是他們能憑著那一股浩然正氣,將害怕遏止而已。

朱七七雖不能將“害怕”遏止,卻終於站了起來。

她心中雖不能說也有那一股浩然正氣,但是她好勝,她要強,她還有一顆善良的心,她發誓要為武林揭開這秘密,這可怕的秘密!

她一步步向小樓走了過去。

門,是開著的。

但門裏比門外還要黑暗,朱七七站在雪地裏,縱然用盡目力,卻仍然絲毫也瞧不見門裏的情況。

她心已幾乎跳出腔子,她愈來愈害怕。

但她仍咬著牙往前走,不回頭,不停頓。

從她跌坐的地方到那扇門,距離並不遠,但這短短一段路,此刻在她走來,卻仿佛有不可企及的漫長。

終於,她走到門前。

走到門前,她便似乎已用盡了全身氣力,此刻門裏若是有個人沖出來,幾乎一舉手便可將她置之於死地。

突然間,“砰”的一聲,門關起了!

朱七七心神一震,險些忍不住失聲驚呼出來。

但那卻只不過是風,“寒風不解事,為何亂駭人?”朱七七牙齒咬著嘴唇,左手撫著心口,右手輕輕推開了門——

門裏竟仍似無人,也絕無反應。

她壯著膽子,悄悄走了進去。

這時她雖仍不時要打寒噤,但四肢俱已注滿真力,全身上下,俱在嚴密的戒備狀況之中。

她隨時隨刻,都在防備著黑暗中的突襲。

但她走了幾步,竟全無絲毫意外之事發生——屋子裏黑暗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,她什麽也瞧不見,什麽也聽不到——除了她自己心跳的聲音。

這“全無意外”,反而令她大出意外,這出奇的寂靜,反而令她更是吃驚,她更摸不清這是怎麽回事?

這小樓裏究竟埋伏著什麽陷阱,什麽詭計?

熊貓兒究竟到哪裏去了?是死?是活?

這小樓裏的人為何還不對她下手?他們還在等什麽?

事已至此,朱七七也只有硬著頭皮往前走。

到了這小樓裏,她反正也不想走出去了,這小樓裏無論有什麽陷阱,什麽詭計,她也只有聽天由命。

她一步步地走著,掌心不斷往外淌著冷汗,此時此刻,她的處境與心神,唯有兩句話差堪形容,那便是——

盲人騎瞎馬,夜半臨深池。

她盲目闖關,隨時隨刻都可能一步跌入殺身的陷阱中,除了她之外,委實很少有人再敢往前走的。

突然間,她腳下踩著了件軟綿綿的東西,仿佛是人的腳,她身子往前一跌,又碰著一件軟綿綿的東西。

這件東西不但濕而柔軟,還帶著些男人獨有的粗獷氣息——那是汗臭、酒臭,與皮革臭味的混合。

朱七七大驚之下,翻身後退,厲叱道:“什麽人?”

黑暗中寂無回應,卻有大笑之聲響起。

朱七七嘶聲道:“你究竟是什麽東西?你……”

話猶未了,燈光突然亮起。

四面俱都有燈光亮起,將室中照得亮如白晝。

久在黑暗中的朱七七,只覺眼睛一陣刺痛,不由自主地閉了起來,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過去。

突然,她後背又撞著件軟綿綿的東西,又像是男人的身子,她又吃一驚,拼命向前一沖。

哪知這時卻有雙手捉住了她的肩頭。

她想掙紮,卻又有個男子的聲音在她身旁道:“站穩了,莫摔倒。”

這語聲竟是如此熟悉,竟像是沈浪的聲音。

朱七七這時已能張開眼——她一驚之下,霍然張眼——

她眼睛不張開倒也罷了,這一張開,卻更令她吃驚得呆在當地,張大了嘴,說不出一個字來。

燈光明亮,室中桌椅井然,哪有絲毫曾經搏鬥的模樣?一人面帶微笑,當門而坐,卻是王憐花。

她驟然在這裏見著王憐花,已足夠吃驚,更令她吃驚的是,含笑坐在王憐花身側的,竟是沈浪。

她驟然在這裏見著沈浪,也猶自罷了,但她做夢也不會相信,此刻大模大樣,坐在沈浪身旁的,竟是——

竟是那方才已酩酊大醉,神智不清,胡吵亂鬧,害得她擔了不少心,也流了不少眼淚的熊貓兒。

她驟然見著這三人,雖然稀奇,也還不十分稀奇。

最最令她覺得奇怪的,卻是坐在熊貓兒身旁的一人。

此人額骨高聳,目光銳利,嘴角裂開,有如血盆——他竟赫然正是那已永久無消無息的鐵化鶴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