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風雪漫中州(第2/13頁)

風墻上零亂貼著的,竟都是懸賞捉人的告示,每張告示上都寫著一人的姓名來歷,所犯的惡行,以及懸賞的花紅數目,每一人自都是十惡不赦的兇徒,懸賞共有十余張之多,可見近年江湖中兇徒實在不少,而下面署名的,卻非官家衙門,只是“仁義莊主人”的告示。這“仁義莊主人”竟不惜花費自家的銀子為江湖捉拿兇徒,顯見實無愧於“仁義”二字。

落拓少年目光一掃,只見最最破舊一張告示上寫著:“賴秋煌,三十七歲,技出崆峒,擅使雙鞭,囊中七十三口喪門釘,乃武林十九種歹毒暗器之一,此人不但詭計多端,而且淫毒兇惡,劫財采花,無所不為,七年來每月至少作案一次,若有人將之擒獲,無論死活,酬銀五百兩整,絕不食言。仁義莊主人謹啟。”

落拓少年伸手撕下了這張告示,轉身走向右面小院。他似已來過數次,是以輕車熟路,石像般的兩個黑衣人見他前來,對望一眼,長身而起。

落拓少年將屍身放在地上,伸了個懶腰,攤開了手掌,便要拿銀子,獨臂黑衣人一鉤將屍身挑起,瞧了兩眼,冷峻的目光中,微微露出一絲暖意,將屍身夾在肋下,大步奔出,另一黑衣人倒了杯酒遞過去,落拓少年仰首一飲而盡,從頭到尾,三個人誰也沒有說話,似是三個啞巴似的。

那獨臂黑衣人自小路抄至第二重院落,那頎長老人方自推門而出,見他來了,含笑問道:“又是什麽人?”

獨臂黑衣人將屍身拋在雪地上,伸出右手食指一指。

頎長老人俯身一看,面現喜色,脫口道:“呀!賴秋煌!”

那虬髯老人聞聲奔出,大喜呼道:“三手狼終於被宰了麽?當真是老天有眼,是什麽人宰了他?”

獨臂黑衣人道:“人!”

虬髯老人笑罵道:“俺知道是人,不是人難道還是黃鼠狼不成?你這狗娘養的,難道就不能多說一個字……”

他話未說完,獨臂黑衣人突然一鉤揮了過來,風聲強勁,來勢迅疾,鉤還未到,已有一股寒氣逼人眉睫。虬髯老人大驚縱身,一個筋鬥翻進去,他身形雖高大,身法卻是輕靈巧快無比,但饒是他閃避迅急,前胸衣衫還是被鉤破了一條大口子。獨臂黑衣人攻出一招後,並不追擊,虬髯老人怒罵道:“好混球,又動手了,俺若躲得慢些豈非被你撕成兩半。你這狗……”

突聽病榻上老人輕叱道:“三弟住口,你又不是不知道冷三的脾氣,偏要罵他,豈非找打。”

虬髯老人大笑道:“俺只是跟他鬧著玩的,反正他又打不著俺,冷三,你打得著俺,算你有種。”

冷三面容木然,也不理他,筆直走到榻前,道:“五百兩。”突然反身一掌,直打那虬髯老人的肩頭,他不出鉤而用掌,只因掌發無聲。

虬髯老人果然被他一掌打得直飛出去,“砰”地撞在墻上。但瞬即翻身站起,那般堅厚的石墻被他撞得幾乎裂開,他人卻毫無所傷,又自怒罵道:“好混球,真打?”一卷袖子,便待動手。

頎長老人飄身而上,擋在他兩人中間,厲聲道:“三弟,又犯孩子氣了麽?”

虬髯老人道:“俺只是問問他……”

頎長老人接口道:“不必問了,你看賴秋煌死時的模樣,已該知道殺死他的必定又是那位奇怪的少年。”

病老人道:“誰?”

頎長老人道:“誰也不知他名姓,也無人知他武功深淺,但他這一年來,卻連送來七具屍身,七人都是我等懸賞多年,猶未能捉到的惡賊,不但作惡多端,而且兇狠奸詐,武功頗高,誰也不知道這少年是用什麽法子將他們殺死的。”

病老人皺眉道:“他既已來過七次,你們還對他一無所知?”

頎長老人道:“他每次到來,說話絕不會超過十個字,問他的姓名,他也不回答,只是笑嘻嘻地搖頭。”

虬髯老人失笑道:“這牛脾氣倒和冷三有些相似,只是人家至少面上還有笑容,不像冷三的死人面孔。”

冷三目光一凜,虬髯老人大笑著跳開三步,就連那病老人也不禁失笑,半晌又道:“今日你怎知是他?”

頎長老人道:“凡是被他殺死的人,面上都帶著種奇詭的笑容,小弟已曾仔細瞧過,也瞧不出他用的是什麽手法。”

病老人沉吟半晌,俯首沉思起來,虬髯老人與頎長老人靜立一旁,誰也不敢出聲打擾。

冷三又伸出手掌,道:“五百兩。”

虬髯老人笑道:“銀子又不是你拿,你著急什麽?”

這兩人又在鬥口,病老人卻仍在沉思渾如不覺,過了半晌,才自緩緩道:“這少年必然甚有來歷,今日之事,不妨請他參與其中,必定甚有幫助……冷三,你去請他至前廳落座用酒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