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章 大江東流

當然是三招!他們當然絕不會比蕭十一郎多用一招的,這點無論誰都可以想得到。

甚至連蕭十一郎自己都無法想象。滿天夕陽忽然消失,黑暗的夜色,忽然已籠罩大地。星光還沒有升起,月亮也沒有升起,在夜色中看來,紅櫻綠柳就像是兩個來自地獄,來拘人魂魄的幽靈。

他們的臉色冷漠如幽靈,他們的目光也詭異如幽靈,但他們手裏的劍,卻亮如月華,亮如厲電。

蕭十一郎橫持著一丈二尺長的木棍,左右雙手,距離六尺,紅櫻綠柳兩人之間的距離也有五六尺。

兩人同時輕叱一聲:“走。”

叱聲中,兩人手裏的短劍,已同時飛出,如神龍交剪,閃電交擊,劍光一閃,飛擊蕭十一郎左右雙耳後顳骨下的致命要穴。

這一擊的速度,當然也絕不是任何人所能想象得到的。

蕭十一郎沒有退,沒有閃避,身子反而突然向前沖了出去,長棍橫掃對方兩人的肋骨。

這是第一招,雙方都已使出了第一招。

蕭十一郎這一招以攻為守,連消帶打,本已是死中求活的殺手。

只聽“叮”的一聲,雙劍淩空拍擊,突然在空中一轉,就像是附骨之蛆般,跟著蕭十一郎飛回,飛到他的背後,敵人在自己面前,劍卻從背後刺來。

這一招的兇險詭異,已是蕭十一郎生平未遇。

現在他等於已是背腹受敵,自己的一招沒能得手,也必將被利劍穿心而死。

就在這間不容發的一刹那間,他的人已淩空飛起,倒翻了出去。

這一翻一掠,竟遠達四丈。他的人落下時,已到了墻腳下,又是退無可退的死地。

就在他腳步沾地的一瞬間,眼前光華閃動,雙劍已追擊而來。

蕭十一郎手裏的木棍舉起,向劍光迎了過去,他看得極準,也算得極準。

只聽“奪”的一聲,兩柄劍都已釘入了木棍,就釘在他的手邊。

這已是紅櫻綠柳使出的第三招。

現在劍已釘在木棍上,蕭十一郎卻還活著,還沒有敗。

風四娘總算松了口氣。

誰知雙劍入木,竟穿木而過,而且余勢不竭,“哧”的一聲,又刺向蕭十一郎左右雙耳後顳骨下最大的那致命要穴。

這還是同樣一招,還是第三招。

誰也想不到他們的飛劍一擊,竟有如此可怕的力量,竟似已無堅不摧,不可抵禦。

蕭十一郎卻已退無可退,手裏的木棍既無法收回,也無法出擊,而且木棍就在他面前,後面就是墻,他前後兩面的退路已都被堵死,看來他必死無疑。

風四娘幾乎已忍不住要閉上眼睛,她不能再看下去,也不忍再看下去。

誰知就在這一瞬間,又起了驚人的變化。

蕭十一郎竟然低頭一撞,撞上自己手裏的木棍,又是“叮”的一擊,雙劍在他腦後擦過,淩空交擊。他手裏的木棍已被他的頭頂撞成了兩截,飛彈出去,分別向紅櫻綠柳彈了過去。

紅櫻綠柳的劍,已分別穿入了這兩截橫木,帶動飛劍的烏絲,也已穿過了橫木。

蕭十一郎這頭頂一撞之力太大,木棍就像是條繃緊的弓弦,突然割斷,反彈而出,這一彈之力,當然也很快,很急。

紅櫻綠柳眼見已一擊命中,忽然發現兩截木棍已向他們彈了過來。

兩人來不及考慮,同時翻身,雖然避開了這一擊,劍上的烏絲卻已脫手。

低沉的夜色中,只見兩條人影就像是兩朵飛雲般飄起,飄過了圍墻。

只聽李紅櫻冷冷的聲音遠遠傳來:“好,好個蕭十一郎。”

聲音消失時,他們的人影也已消失。

夜色深沉,東方已有一粒閃亮的孤星升起。

夜卻已更深了……

兩柄光華奪目的短劍,交叉成十字,擺在桌上,擺在燈下。

劍光比燈光更耀眼。

冷淒淒的劍光,映著一張訃聞般的請柬:

“……特備美酒一百八十壇,盼君前來痛醉……”

“……美酒醉人,君來必醉,君若懼醉,不來也罷。”

蕭十一郎一杯在手,凝視著杯中的酒,喃喃道:“他們應該知道我不怕醉的,每個人都知道。”

風四娘正看著他,道:“所以你現在已有點醉了?”

蕭十一郎舉杯一飲而盡,道:“我不會醉的,我有自知之明,我知道我能喝多少酒。”

他又斟酒一杯,道:“每個人都應該有自知之明,都不該自作多情。”

——自作多情?他真的認為他對沈璧君只不過是自作多情?

風四娘忽然笑了笑,道:“我看李紅櫻、楊綠柳就很有自知之明,他們知道自己敗了,所以他們立刻就走。”她顯然想改變話題,說些能令蕭十一郎愉快的事,“他們已使出三招,你卻只用了兩招,他們的劍已脫手,已到了你手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