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四章 此情可待成追憶 (第4/5頁)

他表面看來雖然很平靜,但眉目間已露出了殺氣。

這並沒有逃過風四娘的眼睛。

她立刻又追問道:“你是不是想去找他拼命?”

風四娘目光似乎也不肯離開他的臉,一字字道:“那只因你想死!”

她很快地接著道:“也許你認為只有‘死’才能解決你的痛苦,是麽?”

蕭十一郎面上的肌肉突然抽緊。

他終於已無法再控制自己,霍然長身而起,道:“我的酒已喝夠了,多謝。”

風四娘立刻拉住他的手,大聲道:“你絕不能走!”

蕭十一郎冷冷道:“我要走的時候,絕沒有人能留得住我。”

突聽一人道:“但我一定要留住你。”

語聲很斯文,也很平靜,卻帶著說不出的冷漠之意。

話聲中,一個人慢慢地自黑暗中走了出來,蒼白的臉,明亮的眼睛,步履很安詳,態度很斯文,看來就像是個書生。只不過他腰畔卻懸著柄劍,長劍!

劍鞘是漆黑色的,在昏燈下閃著令人心都會發冷的寒光。

風四娘失聲道:“是連公子麽?”

連城璧緩緩道:“不錯,正是在下,這世上也許只有在下一人能留得住蕭十一郎。”

蕭十一郎的臉色也變了,忍不住道:“你真要留下我?”

連城璧淡淡一笑,道:“那只不過是因為在下的心情不太好,很想留閣下陪我喝杯酒。”

他瞳孔似已收縮,盯著蕭十一郎,緩緩道:“在下今日有這種心情,全出於閣下所賜,就算要勉強留閣下喝杯酒,閣下也不該拒絕的,是麽?”

蕭十一郎也在凝視著他,良久良久,終於慢慢地坐下。

風四娘這才松了口氣,嫣然道:“連公子,請坐吧。”

燈光似乎更暗了。

連城璧的臉,在這種燈光下看來,簡直就跟死人一樣。

他目光到現在為止,還沒有離開過蕭十一郎的眼睛。他似乎想從蕭十一郎的眼睛裏,看出他心裏究竟在想什麽。

但蕭十一郎目光卻是空洞洞的,什麽也看不出來。

賣酒的本來一直在盯著他們——尤其特別留意風四娘,他賣了一輩子的酒,像風四娘這樣的女客人,還是第一次見到。

他並不是君子,只希望這三人趕快都喝醉,最好醉得不省人事,那麽,他至少就可以偷偷地摸摸風四娘的手——能摸到別的地方自然更好。

但現在……

他發覺自從這斯斯文文的少年人來了之後,他們兩人就仿佛有了一種說不出的難受滋味。

他並不知道這就是殺氣,他只知道自己一走過去,手心就會冒汗,連心跳都像是要停止。

風四娘在斟著酒,帶著笑道:“這酒實在不好,不知連公子喝不喝得下去?”

連城璧舉起杯,淡淡道:“只要是能令人喝醉的酒,就是好酒,請。”

這句話幾乎和蕭十一郎方才說的完全一模一樣。

風四娘做夢也想不到連城璧會和蕭十一郎說出同樣的一句話,因為他們本是極端不同的兩個人。

這也許是因為他們在基本上是相同的,只是後天的環境將他們造成了完全不相同的兩個人。

也或許是因為他們在想著同一個人,有著同樣的感情。

風四娘心裏也有很多感慨,忽然想起了楊開泰。

她本來從未覺得自己對不起他,因為她從未愛過他,他既然要自作多情,無論受什麽樣的罪都是自作自受,怨不得別人。

但現在,她忽然了解到他的悲哀,忽然了解到一個人的愛被拒絕、被輕蔑是多麽痛苦。

她心裏忽然覺得有點酸酸的,悶悶的,慢慢地舉起杯,很快地喝了下去。

連城璧的酒杯又已加滿,又舉杯向蕭十一郎,道:“我也敬你一杯,請。”

他似乎也在拼命想將自己灌醉,似乎也有無可奈何,無法忘記的痛苦,似乎只有以酒來將自己麻木。

他又是為了什麽?

風四娘忍不住試探問道:“連公子也許還不知道,她……”

她正不知該怎麽說,連城璧已打斷了她的話,淡淡道:“我什麽都知道。”

風四娘道:“你知道?知道有人在找你?”

連城璧笑了笑,笑得很苦澀,道:“她用不著找我,因為我一直在跟著她。”

風四娘道:“你已見過她?”

連城璧目光轉向遠方的黑暗,緩緩道:“我已見過了。”

風四娘顯然很詫異,道:“那麽她呢?”

連城璧黯然道:“走了,走了……該走的,遲早總是要走的……”

這句話竟又和蕭十一郎所說的完全一樣。

風四娘更詫異:“難道她也離開了他?”

“她明明要回去,為何又要離開?”

“她既然已決心要離開他,為什麽又要對蕭十一郎那麽絕情,那麽狠心?”

風四娘自己也是女人,卻還是無法了解女人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