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一章 真情流露

蕭十一郎和沈璧君被帶進了一間屋子。

到了這種地方,他們已經不能再分開了。

他們只有承認是夫妻。

屋子裏自然很舒服,很精致,每樣東西都擺在應該擺的地方,應該有的東西絕沒有一樣缺少。

無論任何人住在這裏,都應該覺得滿意了。

但沈璧君卻只是站在那裏,動也不動。這屋子裏的東西無論多精致,她卻連手指都不願去碰一碰。

她覺得這屋子裏每樣東西像是都附著妖魔的惡咒,她只要伸手去碰一碰,立刻就會發瘋。

過了很久,蕭十一郎才慢慢地轉過身,面對著她,道:“你睡,我就在這裏守護。”

沈璧君咬著嘴唇,搖了搖頭。

蕭十一郎柔聲道:“你看來很虛弱,現在我們絕不能倒下去。”

沈璧君道:“我……我睡不著。”

蕭十一郎笑了笑,道:“你還沒有睡,怎麽知道睡不著?”

沈璧君目光慢慢地移到床上。

床很大,很華麗,很舒服。

沈璧君身子忽然向後面縮了縮,嘴唇顫抖著,想說話,但試了幾次,都沒有說出一個字來。

蕭十一郎靜靜地瞧著她,道:“你怕?”

沈璧君點了點頭,跟著又搖了搖頭。

蕭十一郎嘆了口氣,道:“你在怕我?……怕我也變得和那些人一樣?”

沈璧君目中忽然流下淚來,垂著頭道:“我的確是在怕,怕得很。這裏每個人我都怕,每樣東西我都怕,簡直怕得要死,可是……”

她忽又擡起頭,帶淚的眼睛凝注著蕭十一郎,道:“我並不怕你,我知道你永遠不會變的。”

蕭十一郎柔聲道:“你既然相信我,就該聽我的話。”

沈璧君道:“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

她突然奔過來,撲入蕭十一郎懷裏,緊緊抱著他,痛哭著道:“可是我們該怎麽辦呢?怎麽辦呢?難道我們真要在這裏過一輩子,跟那些……那些……那些人過一輩子?”

蕭十一郎的臉也已發白,緩緩道:“總有法子的,你放心,總有法子的。”

沈璧君道:“可是你並沒有把握。”

蕭十一郎目光似乎很遙遠,良久良久,才嘆了口氣,道:“我的確沒把握。”

他很快地接著又道:“但我們還有希望。”

沈璧君道:“希望?什麽希望?”

蕭十一郎道:“也許我能想出法子來破天公子的魔咒。”

沈璧君道:“那要等多久?十年?二十年?”

她仰起頭,流著淚道:“求求你,求求你讓我做一件事。”

蕭十一郎道:“你說。”

沈璧君道:“求求你讓我去做那惡魔的祭典,我情願去,莫說要我在這裏待十年二十年,就算叫我再待一天,我都會發瘋。”

蕭十一郎道:“你……”

沈璧君不讓他說話,接著又道:“我雖然不是你的妻子,可是……為了你,我情願死,只要你能好好地活著,無論叫我怎麽樣都沒關系。”

這些話,她本已決定要永遠藏在心裏,直到死——

但現在,生命已變得如此卑微,如此絕望,人世間所有的一切,和他們都已距離得如此遙遠,她還顧慮什麽?她為什麽不能將真情流露?

蕭十一郎只覺身體裏的血忽然沸騰了,忍不住也緊緊擁抱著她。

這是他第一次擁抱她。

在這一瞬間,榮與辱,生與死,都已變得微不足道。

生命,也仿佛就是為這一刻而存在的。

良久良久,沈璧君才慢慢地,微弱地吐出口氣,道:“你……你答應了?”

蕭十一郎道:“要去,應該由我去。”

沈璧君霍然擡起頭,幾乎是在叫著,道:“你——”

蕭十一郎輕輕地掩住了她的嘴,道:“你有家,有親人,有前途,有希望,應該活著的。但是我呢?只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流浪漢,什麽都沒有,我死了,誰也不會關心。”

沈璧君目中的眼淚又泉湧般流了出來,沾濕了蕭十一郎的手。

蕭十一郎的手自她嘴上移開,輕拭著她的淚痕。

沈璧君淒然道:“原來你還不明白我的心,一點也不明白,否則你怎會說死了也沒有人關心,你若死了,我……我……”

蕭十一郎柔聲道:“我什麽都明白。”

沈璧君道:“那麽你為什麽要說?”

蕭十一郎道:“我雖然那麽說,可是我並沒有真的準備去做那惡魔的祭禮!”

他凝注著沈璧君,一字字接著道:“我也絕不準你去!”

沈璧君道:“那麽……那麽你難道準備在這裏過一輩子?”

她垂下頭,輕輕地接著道:“跟你在一起,就算住在地獄裏,我也不會怨,可是這裏……這裏卻比地獄還邪惡,比地獄還可怕!”

蕭十一郎道:“我們當然要想法子離開這裏,但卻絕不能用那種法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