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章 蕭十一郎的家 (第2/8頁)

她忽然轉過臉,笑眯眯地瞧著沈璧君,道:“連夫人,你說我的話對不對?”

沈璧君冷冷道:“我已經不是女孩子了,對男人更沒有研究,我不知道。”

小公子非但一點也不生氣,反而笑得更甜了,道:“一個女人若是不懂得男人,男人又怎麽會喜歡她呢?我本來正在奇怪,連公子有這麽樣一個美麗的夫人,怎會舍得一個人走呢?現在我才明白,原來是因為……”

她這話雖然沒有說完,但意思卻已很明白。

沈璧君雖然不想生氣,卻也不禁氣得臉色發白。

小公子倒了杯酒,笑道:“這酒倒不錯,是西涼國來的葡萄酒,連夫人為何不嘗嘗?連夫人總不至於連酒都不喝吧,否則這輩子豈非完全白活了。”

沈璧君閉著嘴,閉得很緊。

她生怕自己一開口就會說出難聽的話來。

小公子道:“連夫人莫非生氣了?我想不會吧?”

她眼波流動瞟著蕭十一郎,接著道:“我若坐在連公子身上,連夫人生氣還有些道理,但是他……連夫人總不會為他生我的氣,吃我的醋吧?”

沈璧君氣得指尖都已飛冷,忍不住擡起頭——

她本連瞧都不敢瞧蕭十一郎的,但這一擡起頭,目光就不由自主瞧到蕭十一郎的臉上。

她這才發現蕭十一郎不但臉色蒼白得可怕,目中也充滿了痛苦之色,甚至連眼角的肌肉都在不停地抽搐地著。

他顯然正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。

蕭十一郎本不是個會將痛苦輕易流露出來的人。

沈璧君立刻就忘了小公子尖刻的譏諷,顫聲問道:“你的傷,是不是……”

蕭十一郎笑了,大聲道:“什麽?那點傷我早已忘了。”

沈璧君遲疑著,突然沖了過去。

她的腳還是疼得很——有時雖然麻木得全無知覺,但有時卻又往往會在夢中將她疼醒。

她全身的力氣,都似已從這腳上的傷口中流了出去,每次她想自己站起來,都會立刻跌倒。

但現在,她什麽都忘了。

她沖過去,一把拉開了蕭十一郎的衣襟。

她立刻忍不住驚呼出聲來。

很少有人會聽到如此驚懼,如此淒厲,如此悲哀的呼聲——

蕭十一郎的胸膛,幾乎已完全潰爛了,傷口四周的肉,已爛成了死黑色,還散發著一陣陣惡臭,令人作嘔。

現在沈璧君才知道他身上為什麽總是穿著寬大的袍子,為什麽總是帶著種很濃烈的香氣。

原來他就是為了要掩隱這傷勢,這臭氣。

就算心腸再硬的人,看到他的傷勢,也絕不忍再看第二眼的。

沈璧君的心都碎了。

沈璧君雖然不懂得醫道,卻也知道這情況是多麽嚴重,這種痛苦只要是血肉之軀就無法忍受。

但蕭十一郎每次見到她的時候,卻還是談笑自若。

他難道真是鐵打的人麽?

又有誰能想象他笑的時候是在忍受著多麽可怕的痛苦?

他這樣做是為了誰?為了什麽?

沈璧君再也忍不住,伏倒在他身上放聲痛哭起來。

小公子搖著頭道:“好好的怎麽哭了?這麽大的人,都快生孩子了,動不動就哭,也不怕人家瞧見笑話麽?”

沈璧君用力咬著嘴唇,嘴唇已咬得出血,瞪著小公子顫聲道:“你……你好狠的心!”

小公子又笑了,道:“我好狠的心?你難道忘了是誰傷了他的?是你狠心?還是我狠心?”

沈璧君全身都顫抖起來,道:“你眼看他的傷口在潰爛,為什麽不為他醫治?”

小公子嘆道:“他處處為你著想,為了救你,連自己性命都不要了,但他對我呢?一瞧見我,就恨不得要我的命。”

她嘆了口氣,道:“他對我只要有對你一半那麽好,我就算自己挨一千刀、一萬刀,也舍不得傷他一根毫發,可是現在,殺他的人卻是你,你還有臉要我為他醫治?我真不懂這句話你是怎麽好意思說出口來的?”

沈璧君嘶聲道:“你不肯救他也罷,為什麽還要他喝酒?要他吃這些海味魚蝦?”

小公子道:“那又有什麽不好?我就是因為對他好,知道他喜歡喝酒,就去找最好的酒來,知道他好吃,就為他準備最新鮮的海味,就算是世上最體貼的妻子,對她的丈夫也不過如此了,是不是?”

沈璧君道:“但你明明知道酒和魚蝦都是發的,受傷的人最沾不得這些東西,否則傷口一定會潰爛,你明明是在害他!”

小公子淡淡道:“我只知道我並沒有傷他,只知道給他吃最好吃的東西、喝最好的酒,別的事,我什麽都不知道。”

沈璧君牙齒打戰,連話都說不出了。

蕭十一郎一直在凝注著她,那雙久已失卻神采的眼睛,也不知為了什麽突又明亮了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