碧玉刀 第一章 江湖少年春衫薄(第3/11頁)
所以他眼睛就一直盯在對面的一艘畫舫上。
這畫舫是從柳蔭深處搖出來的,翠綠色的頂朱紅的欄杆,雕花的窗子裏,湘妃竹簾半卷。
一個風姿綽約的絕代麗人,正坐在窗口,調弄著籠中的白鸚鵡。
她一只手托著香腮,手腕圓潤,手指纖美,眉宇間仿佛帶著種淡淡的幽怨,仿佛正在感懷著春光的易老,情人的離別。
她也是個女人,只不過距離遠的女人,總比旁邊桌上的女人安全些。
至少她總不能飛過這五六丈湖水,過來找段玉的麻煩。
但旁邊桌上的女人要過來就容易得多了。
現在她就真的好像有這意思,忽然抱拳道:“這位兄台請了。”
段玉看了看後面,又看了看旁邊,好像還不知道別人找的就是他。
這大眼睛的小姑娘抿著嘴一笑,說道:“我的兄台,就是閣下。”
她笑的時候鼻子先皺起來,就好像春風吹起了湖水中的漣漪。
她不笑的時候,已經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,這一笑起來,簡直可以讓男人跳樓。
段玉再想裝傻也不行了,也只好笑了,笑道:“閣下是在跟我說話?”
小姑娘瞪著大眼睛笑道:“不是跟你說話是跟誰說話?”
段玉輕輕咳嗽了兩聲,道:“卻不知閣下有何見教?”
這小姑娘“刷”地將一柄灑金折扇展開,輕搖著折扇道:“獨酌不如同飲,如此佳日美景,閣下何不移玉過來共謀一醉?”
明明連瞎子都可看得出她是個女人,她卻偏偏還要裝出男人的樣子。
段玉嘆了口氣,道:“在下也頗有此意,怎奈素昧平生,何況男女有別。”
小姑娘怔了怔,眼睛瞪得更大了,道:“你說男女有別?你難道是個女人?”
段玉又笑了,忍住笑道:“閣下當然也看得出我不是。”
小姑娘眨著眼,道:“你不是誰是?”
段玉道:“你。”
這小姑娘瞪了他半天,搖著頭,喃喃道:“原來這人的眼睛有點毛病。”
她一只手還在搖著折扇,另一只手端起酒碗來,仰著脖子喝了下去。
她喝起酒來實在不像是個女人。
段玉在心裏嘆了口氣。
現在正是春天,他今年才十九,正是最容易動心的年紀。
他實在很想過去,只可惜他怎麽也忘不了他父親板起臉來的樣子。
要做個又孝順又聽話的好孩子,可實在真不太容易。
夕陽滿天,照得“濃妝淡抹總相宜”的西子湖更絢麗多姿。
輕雪般的綠柳,半開的紅荷,朦朧的遠山,倒映在閃動著金光的湖水裏。
遠處也不知是誰在曼聲而歌:
小村姑兒光著腳,
下水去割燈芯草。
一把草兒剛系好,
躺在溪邊睡著了。
柳蔭蓋著她的臉,
她的腳兒小又巧。
三個騎士打馬來,
臉上全都帶著笑。
一個騎士跳下馬,
癡癡望著她的腳;
有個騎士膽較大,
居然親親她的嘴;
第三個耍的把戲,
怎好記在歌詞裏。
哎呀,可憐的小村姑,
她為什麽要貪睡?
柔美的歌聲,綺麗的詞句,充滿了一種輕佻的誘惑和挑逗之意。
這是不是一個多情的村姑,正在用歌聲暗示她的情人,要他的膽子大些?
段玉忍不住又在心裏嘆了口氣,他竟連看都不敢去看旁邊那小姑娘一眼。
他覺得自己實在太沒用,連酒都不想再喝了,正想叫碗過橋雙醮的蝦爆鱔面來,吃飽了找個地方去大睡一覺。
就在這時,湖面上突然有艘梭魚快艇,箭一般破水而來。
快艇上迎風站著四個濃眉大眼、頭皮刮得發青的健壯大和尚。
風吹湖水,快艇起伏不停,這四個大和尚卻好像釘子一般釘在船頭,紋絲不動。
段玉一眼就看出他們都是練家子,而且下盤功夫都練得很好。
“在江湖中最不能惹的,就是和尚、道士和乞丐。”
因為這種人只要敢在江湖中行走,若非有出眾的武功,就一定有很大的勢力。
如此良辰美景,這幾個出家人為什麽要到這裏來橫沖直闖?
段玉本來有點奇怪的,現在也決心不去管他們的閑事了。
“是非全為多開口,煩惱皆因強出頭,若要想一路平安,就千萬不可惹是生非,多管閑事。”
段玉喝完了最後一碗,只等他叫的面來吃完了就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