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施家莊的母老虎 (第2/6頁)

他自然不是怕這老婦人,也不是怕床上的死屍,嚴格說來,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怕的是什麽。

他只覺這屋子裏充滿了一種陰森詭秘的鬼氣,像是隨時都可能有令人不可抗拒也無法思議的事發生一樣。

“借屍還魂”這種事他本來也絕不會相信,可是現在,所有的證據都在他眼前,他已無法不信。

一陣風吹過,卷起了紫絨窗簾,窗簾裏就像有個可怕的幽靈要乘勢飛撲而起,令人恨不得立刻就離開這屋子,走得愈遠愈好。

楚留香在衣服上擦幹了手掌,拾起了地上的花粉。

他一定要將這盒粉帶回去,讓左輕侯自己判斷,否則,他真不知該如何向左輕侯解釋。

這件事根本就無法解釋。

但是他的腰剛彎下去,就發現了一雙繡鞋。

楚留香這一生,也不知見過多少雙繡鞋了。他見過各式各樣的繡鞋,穿在各式各樣的女人腳上。他從來不曾想到一雙繡鞋也會令他吃驚。

但現在他的確吃了一驚。

這雙繡鞋就像突然自地下的鬼獄中冒出來的。

嚴格說來,他並沒有看到一雙鞋子,只不過看到一雙鞋尖,鞋尖很纖巧,綠色的鞋尖,看來就像是一雙新發的春筍。

鞋子的其他部分,都被一雙水蔥色灑腳褲管蓋住了,灑腳褲上還繡著金邊,繡得很精致。

這本是一雙很美的繡鞋,一條很美的褲子,但也不知為什麽,楚留香竟不由自主想到,這雙腳的主人會不會沒有頭?

他忍不住要往上瞧,但還沒有瞧見,就聽到一人冷冷道:“就這樣蹲著,莫要動,你全身上下無論何處只要移動了半寸,我立刻就打爛你的頭。”

這無疑是女人在說話,聲音又冷、又硬,絲毫也沒有女人那種溫柔悠美之意。只聽她的聲音,就知道這種女人若說要打爛一個人的頭,她就一定能做得到,而且絕不會只打爛半個。

楚留香沒有動。

在女人面前,他從不做不必要的冒險。

何況,這也許並不是個女人,而是個女鬼。

這聲音道:“你是誰,在這裏偷偷摸摸地幹什麽?快老老實實說出來,但記著,我只要你的嘴動。”

楚留香考慮了很久,覺得在這種情況下,還是說老實話最好,“楚留香”這名字無論是人是鬼聽了都會吃一驚。

只要她吃一驚,他就有機會了。

於是他立刻道:“在下楚留香……”

誰知他的話還未說完,這女子就冷笑了起來,道:“楚留香,嘿嘿,你若是楚留香,我就是‘水母’陰姬了。”

楚留香只有苦笑,每次他說自己是“張三李四”時,別人總要懷疑他是楚留香,但每次他真說出自己的名字,別人反而不信,而且還似乎覺得很可笑。

只聽這女子冷笑道:“其實我早就已知道你是誰,你休想瞞得過我。”

楚留香苦笑道:“我若不是楚留香,那麽我是誰呢?”

這女子厲聲道:“我知道你就是那個小畜生,那個該死的小畜生。但我卻未想到你居然還有膽子敢到這裏來。”

她的聲音忽然充滿憤怒,厲聲又道:“你可知道茵兒是怎麽死的嗎?她就是死在你手上的,你害了她一輩子,害死了她還不夠,還想來幹什麽?”

楚留香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麽,只有緊緊閉著嘴。

這女子更憤怒地道:“你明明知道茵兒已許配給薛大俠的二公子了,居然還有膽子勾引她,你以為這些事我不知道?”

楚留香現在自然早已知道這女人並不是鬼,而是施茵的母親,就是以潑辣聞名江湖的金弓夫人。

他平生最頭痛的就是潑辣的女人。

突聽一人道:“這小子就是葉盛蘭嗎?膽子倒真不小。”

這聲音比花金弓更尖銳,更厲害。

楚留香眼前又出現了一雙腿,穿著水紅色的灑腳褲,大紅緞子的弓鞋,鞋尖上還有個紅絨球。

若要看一個女人的脾氣,只要看看她穿的是什麽鞋子就可知道一半。這雙鞋子看來就活像是兩個紅辣椒。

楚留香暗中嘆了口氣。世上若還有比遇見一個潑婦更頭痛的事,那就是遇見了兩個潑婦。

他知道在這種女人面前,就算有天大的道理也講不清的,最好的法子就是趕快腳底揩油,溜之大吉。

但他也知道花金弓的銀彈必定已對準了他的腦袋,何況這位“紅褲子”姑娘看來八成就是薛衣人的大女兒,施家莊的大媳婦。薛衣人劍法獨步天下,他的女兒也絕不會是省油燈。

他倒並不是怕她們,只不過實在不願意和這種女人動手。

只聽花金弓道:“少奶奶,你來得正好,你看我們該把這小子如何處治?”

施少奶奶冷笑道:“這種登徒子,整天勾引良家婦女,活埋了最好。”

楚留香又好氣又好笑,也難怪施少莊主畏妻如虎了,原來這位少奶奶不問青紅皂白的就要活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