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卷 東京夢華 第七折 老來猛氣還軒舉(下)(第2/3頁)

“這尾魚就是五行之精?”

“說不準,試試看唄。”雷景行右足用力,挑開井邊鋪的青石板,左手張開,碧海真氣不斷釋出又收回,形成強勁的氣旋,令石板下的泥土洶湧而出,翻卷成流,裹住了那尾黑魚。

黑魚蹦跶得厲害,但雷景行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土,很快將黑魚裹成了泥丸子,末了成為一個直徑五尺的大泥球。就像釣到大魚要把它遛疲了才收竿,雷景行雙掌合力,圓融的氣機包住一忽兒蹦跳、一忽兒翻滾、一忽兒旋轉的泥球,耐心地跟它耗著。

一炷香的工夫,泥球終於定下來。蕭鐵驪探手進去,取出的卻是一塊巴掌大的黑玉,上面刻著天書一樣難解的字符。

雷景行接過來掂了掂,嘆道:“我原先的推測錯了,五行之精並不是針對五行施的禁制,而是用來吸納和轉移五行精華的。我琢磨,既然這井位於鎮北,魚又作黑色,能制造關於水的幻境,多半是水之精,必須用土來克制,這一下倒蒙對了。”

破化生滅寂陣,難就難在五行之精隱蔽得太深。現下知曉五帝符跟五行之精間有感應,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。

雷蕭的意志都夠堅強,五行之精制造的幻境並不能左右二人。很快,在鎮東的棺材鋪,蕭鐵驪用尚雪刀釘住一條石龍子,得到了綠色的木之精;在鎮南百姓家的灶間抓住一只貯點紅,把這鳥兒浸在附近的水塘裏,得到了紅色的火之精;在鎮西的鐵匠鋪捉到一只白貓,以火逼之,得到了白色的金之精。

至於土之精,自然藏在鎮子中央。雷蕭沒想到的是,五帝符竟然在徐氏酒館的門前有了感應,玉牌上鐫刻的五行護身咒幻化成黃色小蛇,遊走甚急。

徐氏酒館已被小刀菀完全遮蔽。這種最多能長兩尺高的草本,現在變成了喬木和藤蔓的混合體,主莖高過屋檐,數不清的枝子爬滿了外墻、窗戶和屋頂。在暗綠草葉堆疊出的幽深背景上,花兒瘋了一樣開放,大朵大朵的,顏色紅得讓人心悸。

蕭鐵驪左手拉著雷景行,右手揮動尚雪刀,辟出一個門洞。尚雪斬斷小刀菀的花朵和莖葉時,它們像蛇一樣扭曲閃避,發出類似女人的嘆息和呻吟。

兩人受五帝符護持,順利地走進酒館大堂,或者說,走進了一片妖異的杉樹林。杉木方桌變得像宮殿一般大,條凳變得像遊廊一般長,清漆表面上伸出無數枝子和綠葉,散發著奇異的木香。林間鋪著厚厚的落葉,踩上去軟綿綿的,還有一種異樣的滑膩感。

迎面飛來一只蛾子,兩對帶鱗片的翅膀展開後能遮住半畝地。比蛾子更大的蟑螂從他們身側跑過,發出轟隆隆的聲音。蕭鐵驪感到荒謬和錯亂,不知道是這世界突然變大了,還是自己突然縮小了。

雷景行抱著手道:“見怪不怪,其怪自敗。我倒覺得,水之精制造的幻境更勝一籌。”

有五帝符指引,不過盞茶工夫,兩人便發現一只大小正常、皮毛黃褐的老鼠,正坐在一棵巨大的杉樹後發呆,小爪子撐著頭,憂郁表情竟與人類一般無二。雷景行拔下束發的木簪,用力擲去,刺中了它。

那小老鼠吱的一聲,在地上打了幾個滾,捶胸頓足,口吐人言:“啊呀呀,吾輕敵了也。”

雷蕭對視一眼,愕然之余均被它逗樂了。

拿到黃色的土之精,酒館便回復了原貌,化生滅寂陣甫一發動即躲進土之幻境的徒單原隨之現身。

徒單原見機極快,悄無聲息地後退幾步,朝蕭鐵驪破開的門洞遁去。雷蕭無暇理會他,暗暗提氣,防備著一個匪夷所思的巨人。

那巨人背靠南墻,席地而坐,身高兩丈有余,氣機旺盛至極,讓雷蕭這樣的高手也感到了壓力。他的毛發以一種可怕的速度生長著,密實地裹在臉上和身上,已經辨不出本來面目。千萬根毛發像深黑色的絲毯一樣展開,鋪滿大堂,伸進後院;手指甲則似乳白色的氣根,懸垂下來,與腳趾甲一道蜿蜒著、扭曲著,跟桌腿凳腳纏繞在一起。

徐氏酒館的闊門大窗覆滿了朱碧交織的小刀菀,堂上庭中鋪陳著黑白分明的發與甲,這場景妖極麗極,卻蘊涵著難以形容的殘忍意味。

對峙片刻,雷蕭察覺巨人的氣機與自己修煉的真氣不同,雖然蓬勃盛大,卻沒什麽攻擊性,只是一味催生他的骨骼皮膚和指甲毛發。

靠近巨人後,蕭鐵驪駭然發現他的後腰上開著一個核桃大的血洞,一根白色透明的琉璃管插在裏面。他的血不斷逆行,令琉璃管透出艷麗的紅,卻始終沒有溢出來,似乎有一個隱形人正銜著管子啜飲鮮血。

蕭鐵驪甚感厭惡,對著那人身側的空氣一刀斬下。

空蕩蕩的視野裏突然出現一團灰色霧氣,激烈地翻湧著,躲開蕭鐵驪的刀鋒,落下一件深紫色的連帽披風。循著霧氣消失的方向,蕭鐵驪持刀橫削後揮刀豎劈,劃了一個十字斬。刀刃破空時透出的勁氣有如實質,令他像是在揮動一把有兩丈之闊的巨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