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眾人

怎麽會這樣?王延思難道和這件案子也有關系不成?為何來魏府祝壽的人似乎都心懷鬼胎?魚辰機、梁樨登兩人似乎都暗自隱瞞著什麽。那麽唐磐和王振武呢?他們在這件案子裏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?

而魏府中的人似乎也都有難言之隱,從師娘謝清芳,管家楊世貞,乃至徐嫂,啞仆,甚至老師……不,不,老師不會的……可是,繼儒兄當年之死……

雲寄桑越想心中越是說不出的煩躁,森冷的不祥感如同平安鎮上空那沉郁的陰雲,無聲地籠罩著他。

將那枚小鈴鐺重新塞入懷中,他深吸了一口氣,試圖重新整理那亂成一團的緒,只是始終都無法讓洶湧的心湖重新恢復平靜。

他在露梁一戰中所受的傷勢真的太重了。伊騰博昭的那一掌傷的不僅僅是他的身體,其詭異的真氣更破入了他的紫府,撼動了他的元神,讓他原本通透的道心變得紛亂飄搖。六靈暗識,如同清泉映出山峰的倒影一樣,本就是煉氣者內心深處的潛意識對外界的反映。而現在,平靜的心泉已是波瀾蕩漾,所映出的影子自然也變得支離破碎,一片模糊。

雲寄桑為自己斟滿了一杯酒,卻並不飲,而是望著青瓷酒杯思索著:既然暫時無法理清案情,那現在自己唯一能做的,便是盡快去收集更多與之有關的消息。現在看來,當年的一些舊事,特別是魏繼儒和小梅的死因,很可能就是本案的關鍵。魏繼儒的死如今看來頗有蹊蹺,殺害小梅的兇手更是至今沒有找到。只是這些事當年的知情人原本就不多,自己找誰問好呢?謝清芳?她和老師相識已久,卻是魏繼儒死後才嫁給老師的,想必她知道的不會太多;老師雖然很可能知情,但他年歲已高,正當大壽之際,又死了心愛的弟子,若這樣直接去問他當年的慘事,只怕更是不妥;如此說來,便只余下唐磐一人了。不能再猶豫了,無論如何,當在老師大壽前將此事弄個水落石出!

想到這裏,他舉杯一飲而盡,然後將杯子重重向桌子上一頓,告別老掌櫃後,起身離去。

走了幾步,覺得有什麽人正窺視著自己。驀然回頭,卻見街頭拐角的幽暗處,一張慘白的女子面孔正從墻角後緩緩探出,向他邪惡地笑著。

猛地扭頭,雲寄桑加快了腳步。

若說這魏府內如今還有誰能夠無憂無慮的話,定屬我們崔明歡大小姐無疑了。小丫頭雖然人小,膽子卻大得很。雖然前天夜裏遭了驚嚇,轉眼間卻已恢復如初。只是卓安婕這兩天都不放她出屋玩耍,委實讓她悶得緊。加上親愛的師父又老是跑來跑去的不來疼她,無聊之際,只能嘟著小嘴兒一個人將那盒卓安婕送他的彈子翻來覆去地玩著。

只是今天卻來了好機會,卓安婕早上多飲了幾杯,身子有些疲倦,小睡了片刻。明歡把著門探頭探腦地瞄了半天,見她那好看的師姑確實睡著了,高興得捂住小嘴免得笑出聲來,然後躡手躡腳地出了屋,一溜煙地跑到外面的雪地裏,這才咯咯笑著自由自在雪地上打起滾來。

玩著玩著,忽而看到一只黃色的野兔,蹦蹦跳跳旁若無人地從她的身邊跑過,大耳朵高高地豎著,顯得頗為神氣。

“兔兔!別跑!”明歡歡喜地大叫了一聲,追了上去。

那野兔似乎並不將她崔大小姐的命令放在心上,雖然跑得並不快,卻總是在她要追上時躥開幾步,還不時地側頭看她幾眼,讓明歡頗為氣惱,更是發誓非要捉到它玩個夠不可。

這樣追追停停,越跑越遠,不知不覺中,明歡漸漸地偏離了道路,身邊的樹木也漸漸多了起來。那野兔似乎也被明歡追得急了,幾下便躥入一個地洞中去,隨便小丫頭怎樣呼喝威脅,卻再也不肯出來了。

喊了老半天,明歡才郁悶地擡起頭,這才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。

這是一個已經荒蕪了的院子。院子裏雜草叢生,樹木凋零,幹涸了的池塘被積雪覆蓋著,一片冷寂寥落。

一座粗陋的石屋坐落在院子後方,被十幾顆高大的松柏無聲地掩映著。“喂,這裏有銀麽?”明歡喊了一聲。

沒有回答。

明歡又向石屋那邊喊了一聲:“有銀在麽?囡系明歡未!”

院子裏靜悄悄的,只有北風在怪異地回應著她的呼喚。

天空中,有雪花靜靜的飄落。

明歡壯著膽子來到那石屋前,卻發現兩扇厚重的石門被一個碩大的銅鎖鎖著,顯然屋子裏並沒有人。整個石屋只有一個小小的窗子,上面糊了窗紙。明歡扒在石門上,黑亮的大眼睛努力地從門縫向裏張望著。石門的縫隙中,隱隱可以看到幾件陳舊的家具。墻皮已經斑駁了,縱橫交錯了許多長長的刮痕。墻壁上面似乎寫著些什麽,卻看不清了,可以看清的,是滿布的塵埃中那深埋的孤寂與淒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