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卷 第八章(第3/7頁)

三人同行,拾級而上,數百名親衛相隔十數步,緊緊跟隨,綿綿細雨如絲如織,飄然落下,近看是雨,遠看成霧,恰有一種詩一般的意境。

上了五百步梯,便是半山亭,亭子修得精巧美奐,三五株青竹,七八簇花卉,點綴得古亭平添一股雅趣。

“人要是有錢,想俗都不行。光造這麽一亭子,別說錢,就是這份匠心,都了不得!”張良讀著亭柱上的一幅對聯,輕嘆一聲道。

紀空手站在亭中,望著滿山古木,淡淡而道:“你這話說得對,‘雅俗’二字,其實正是有錢人用出來的,人若是沒錢,吃飯穿衣,談什麽雅,談什麽俗,填飽肚子蓋住屁股才是正事。記得我在淮陰之時,一連餓了三天肚子,實在沒轍了,就去偷了人家的一條褲子,換了兩個窩頭吃,沒有人想做賊,只是逼急了,想不做賊都不行!”

張良望著紀空手頗顯激動的臉色,心中一動,尋思道:“他能以智計聞名天下,也許並非是因為他天賦奇高,天生的絕頂聰明,而是因他自幼生活在沒有溫飽的環境裏,為了生存下去,逼得自己激發潛能罷了!”

他所想的一點不錯,沒有人天生下來就絕頂聰明,也沒有人天生下來就注定是大富大貴,很多認識紀空手的人,都認為他的運氣實在不錯,但沒有人天生下來就運氣不錯,運氣的好壞,其實取決於個人的努力,如果紀空手不是自幼孤苦,出身市井,他也不可能走到今天這一步。

陳平聽著紀空手說話,突然笑了起來:“我們現在算不算是賊啊?”

“當然不算!”紀空手也笑了:“黃金還沒到手,我們當然不算賊,就算是,也應該是俠盜,劫富濟貧的俠盜!”

“盜與賊難道還有什麽不同嗎?”陳平畢竟是富家子弟,對市井俗事了解不深,是以問道。

“所謂小賊,是指幹那小偷小摸,偷雞摸狗之事的人,根本上不了台面;而盜者,專幹大買賣,出入王侯府地,進出官宦之家,所下手的對象,非富即貴,而像我們這種一出手就是四百萬兩黃金的人,應該算是大盜,巨盜,普天之下獨此一家,別無分號!”紀空手嘻嘻一笑道。

張良不禁莞爾,打趣道:“其實照我來看,公子乃是古往今來的第一大盜,四百萬兩黃金固然讓人眼花繚亂,又怎能比得公子從劉邦手中奪得這天下呢?”

三人無不大笑起來,笑聲之響,竟引來陣陣回音,激蕩山谷。

再上三百梯,所經地段,竟是從巖石之中開鑿出來的路徑,長約百米,寬卻僅容兩人並肩而行,石梯兩邊全是高達丈余的石壁,石壁上全是泛綠的青苔,在雨水的洗刷之下,滲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。

紀空手的心陡然一跳,似乎有一種不祥的征兆生起。

他說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,也不明白自己何以會有這樣的感覺產生,他只知道,這是一種非常真實的感覺,就像是一匹野狼總是能夠嗅到危機一樣,來自於人的本能。

他戛然止步,眼芒掠過兩邊石壁後的草木,茂密的枝葉如巨傘般撐在山石之上,仿如一頭臥伏的巨獸意欲吞噬這天地間的一切。

心脈之傷復發,若非呂雉的聽香榭一向以藥石見長,又精心調理了一段時間,紀空手也許至今還臥床不起。但紀空手體內的補天石異力來自於天地靈氣,取自然之道,合天地玄理,只要生機一日不滅,就絲毫不妨礙它的運轉,是以,他依然保持著高手應有的高度敏銳,對任何危險都有一種不可思議的預判能力。

他惟一顧忌的,是與高手的交戰,一旦再有強勁的外力襲入他的經脈之中,就很有可能導致他的心脈斷裂,生機盡滅,到那時,便是神仙也難救了。

當補天石異力運轉一個周天時,紀空手的耳目開始擴張開來,十數丈內的一切動靜盡在他的掌握之中。

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,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。紀空手負手而立,一動不動,就好像天地混沌初開時他就在這千步梯上,與剛才那談天說笑的嬉戲態度判若兩人。

一動一靜,在動靜轉換中顯得如此自然,如此和諧,不現一絲轉換的痕跡,單從這一點看,紀空手的確是領悟到了武道真諦。

他如孤松般站立於眾人之前,靜得如此徹底,是因為他需要心靜,只有心靜,他才可以用耳目去尋察潛在危機的來源。

然而,他失望了,他看到的是群山、細雨,聽到是風聲、雨聲……一切都顯得那麽平靜自然,就仿佛他剛才所產生的直覺,只是一種虛無的東西,好似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一般。

“公子……”張良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,剛想輕聲問上一句,卻見紀空手的臉色變得十分嚴峻。

“傳令下去,隊伍分成三列,分批向上攀行。每列隊伍間距在五十步,同時要求每一個人箭上弦,刀出鞘,隨時作好戰鬥準備!”紀空手緩緩地下達著自己的命令,音調不高,卻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威儀,讓人根本無法違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