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血印石(第6/14頁)

但典當的朝奉做事何等精明把細,豈肯隨隨便便的送六千兩銀子出去,只是陪笑道:“你老請坐啊,用杯茶不用?”胡斐道:“先把活狗弄成死狗,再喝你的茶。”四下一瞧,心下已有了計較,兩步走到大門旁,抓住門緣向上一托,已將一扇黑漆大門擡了下來。那俞朝奉見事情越加不對,叫道:“喂,喂,你這位客人幹什麽啊?”胡斐不去理他,左一腿,右一腿,將六名家丁踢倒在地,橫轉門板,壓在六人身上。俞朝奉叫道:“唉,不要胡鬧,你可知這是什麽地方?這典當是誰的產業?”

胡斐心想:“瞧你這副尖酸刻薄的樣兒,佛山鎮上定有不少窮人吃過你的苦頭。”走到櫃台之前,夾手一把抓住他的辮子,從高高的櫃台後面揪將出來,也壓在門板之下,接著走到門口,抱起門邊那只又高又大的石鼓,砰的一聲,摔上了門板。這石鼓何止五百斤重,這一摔上去,門板下七人齊聲慘呼,有的更是痛得屎尿齊流。門外閑人與櫃台內的眾朝奉也是同聲驚叫起來。

胡斐又抱起另一只石鼓,叫道:“惡狗還沒死,得再加一個石鼓!”說著將那石鼓往空中一拋,眼看又要往門板上落去,但聽得眾人齊聲大叫,他雙手環抱,倏地將石鼓抱住,又壓在門板之上。這時門板上已壓了一千余斤,雖由七人分擔,但人人已壓得筋骨欲斷。俞朝奉大叫道:“好漢爺饒命!快取銀子出來!”胡斐道:“什麽?你還要我取銀子出來?”俞朝奉身子瘦弱,早已給壓得上氣不接下氣,忙道:“不……不……我是叫當裏取銀子出來……”

典當裏眾朝奉見情勢險惡,只得將一封封銀子捧了出來,一百兩一封,共是六十封,胡斐將銀子都堆在門板之上,說道:“六條惡狗當六千兩,還有一個朝奉呢?難道堂堂英雄典當的一位大朝奉,還不及一條惡犬嗎?至少得當三千兩。”這六千兩銀子,足足有三百七十余斤,又壓在門板上,下面七人更是抵受不住。

正亂間,忽然門外有人叫道:“哪一個雜種吃了豹子膽,來鳳老爺的鋪子混鬧?”人群往兩旁一分,闖進來兩條漢子。兩人一般的高大魁偉,黑衣黑褲,密排白色扣子,武師打扮。胡斐身形一晃,竄到兩人背後,一手一個,已抓住了兩人後頸。那兩人正是英雄典當的護院,閑著無事,卻在賭場賭博,聽得當鋪中有人混鬧,這才匆匆趕回,哪知還沒瞧清楚對手的身形面目,已被他抓住要害,提了起來。

胡斐雙手一抖,一個身上落下七八張天九牌,另一個手中卻掉下兩粒骰子。胡斐笑道:“好啊,原來是兩個賭鬼!”將兩人頭對頭一撞,騰騰兩聲,將兩人摔在門板之上。這兩個護院武師武功雖然平平,身子的重量卻是足斤加三。門板上又加了四百來斤,只壓得下面七人想呻吟一句也是有聲無氣。

典當的大掌櫃只怕鬧出人命,忙命夥計又捧出三千兩銀子來,不住向胡斐打躬作揖,陪笑說好話,心下納悶:“怎地鳳老爺不親來料理?”

胡斐在酒樓中命人烹狗,到典當中來當人,用意本是要激鳳天南出來。他自從少年時在商家堡鐵廳遇險之後,行事極為謹慎,心想這鳳天南既然號稱“南霸天”,家中的布置只怕比商家堡更為厲害,常言道:“強龍不鬥地頭蛇。”若是上門去與他為難,只怕中了他的毒計,是以先鬧酒樓,再鬧當鋪,哪知鳳天南始終不露面,倒也大出意料之外。他見又有三千兩銀子搬到,頭一擺,道:“一齊放在門板上。”眾夥計明知一放上去,又是加上一百八九十斤,但不敢違拗,只得一包包輕輕地放了上去。

胡斐叫道:“你們這典當是皇帝老子開的麽?怎樣做事這等橫法?”大掌櫃陪笑道:“不敢,不敢。好漢爺還有什麽吩咐?”胡斐道:“當東西的沒當票麽?”那大掌櫃心想這六個家丁皮粗肉厚,壓一會兒還不怎樣,這俞朝奉只怕轉眼就要一命嗚呼,一疊連聲地叫道:“快寫當票。”

櫃面的朝奉不知如何落筆,見大掌櫃催得緊,只得提筆寫道:“今押到鳳府家丁六名,俞朝奉一名,皮破肉爛,手足殘缺,當足色紋銀九千兩整。年息二分,憑票取贖。蟲蟻鼠咬,兵火損失,各安天命,不得爭論。三年為期,不贖斷當。”原來天下當鋪的規矩,就算你當的是全新完整之物,他也要寫上“殘缺破爛”的字樣,以免贖當時有所爭執。當鋪當活人,那是從所未有之事,那朝奉寫得慣了,也給加上“皮破肉爛,手足殘缺”八字評語。

大掌櫃將當票恭恭敬敬遞了過去,胡斐一笑收下,提起兩名武師,喝道:“將石鼓取下來。”兩名武師兀自頭暈眼花,卻自知一人搬一個石鼓不夠力氣,只得二人合力,一個個的擡了下來。胡斐道:“好,咱們到賭場去逛逛。你兩條大漢,擡著本錢跟我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