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 花月青霜

林青尚是第一次去流星堂,一路上拉著小弦的手指點京師風物,渾如遊歷景色。他的神態雖然輕松,小弦卻聽駱清幽與何其狂說得鄭重,心知流星堂中機關無數,絕非善地,縱然很想見識一下,卻不明白林青為何一定要帶上自己隨行,心裏不斷祈求,自己一定不要成為林青的“負擔”,如此想著,不由脫口問了出來。

林青正容道:“昨夜那青霜令使對水姑娘一招得手後,卻偏偏不殺你滅口,我很想知道到底是為什麽。帶著你同行,一來可以親自保護你的安全,讓你多增加一分見識,二來也希望能得到一個答案。”小弦這才明白,撓撓頭道:“這件事我也想不明白,難道就因為我是明將軍‘克星’的緣故?”

林青思索道:“如果你真是明將軍的克星,禦泠堂意在輔佐明將軍登基,按理說便不應該放過你。但如果禦泠堂現在已不願受制於明將軍,這就完全可以解釋了。”他略一沉思,又喃喃道,“不過,這些僅僅是我的猜想,或許禦憐堂的真正目的還並沒有被我們發現。”

說話間,兩人已到達流星堂門外。流星堂坐落於京師北郊荒野,十余間房屋連綿,周圍半裏內皆無人煙,在熱鬧繁華的京師中顯得極不尋常。這不是因為流星堂威名太甚,也並非百姓們擔心機關失靈殃及自身,而是流星堂暗中還負責打造禁衛軍火器,所以朝廷才明令附近不許有百姓騷擾。

此刻兩人還離內堂老遠,便可聽到其中傳來“叮叮當當”的鍛鐵之聲,嘈雜中,一個聲音仍清晰地遙遙傳來:“林兄大駕光臨,足令流星堂蓬篳生輝。”語音清朗,正是機關王白石的聲音。

林青驚訝道:“白兄好敏銳的耳力!”白石哈哈大笑:“不過是借助了機關之力,如何能與暗器王名動天下的聽風辨器術相提並論。”不知是否源於心理作用,小弦只覺得比起在清秋院中的白石,眼前的機關王神情中似乎多了一份自信,不復初見的低調謙恭。或許,因為此處正是——京師中最為神秘莫測的流星堂!

白石把林青與小弦請人流星堂中大廳,奉上茶水,略略寒暄幾句,便問起林青的來意。林青並不透露,僅說是帶小弦來見識一下名動京師的流星堂,白石似乎也並不起疑。

暗器王與機關王雖同處八方名動,又皆屬逍遙一派,但六年前笑望山莊一戰,使兩人暗生嫌隙。此刻,林青對白石不無疑慮,表面上雖然談笑甚歡,言語中卻是隱含鋒芒。兩人先說到六年前幽冥谷一戰,又隨口談起清秋院之會的情形,林青有意數次提及琴瑟王水秀的名字,但看起來白石對水秀之死似乎毫不知情,至少從表面上瞧不出半分蹊蹺。

小弦好奇地看著流星堂中的布置,但見房屋皆是紅木所制,檐角接縫處不時可見那熟悉的花紋,想必是流星堂專用標志。除此之外,這裏與普通民居也沒有太多不同,全然瞧不出所謂的重重機關,他本有心問問白石到底給容笑風傳的什麽書信,但知道林青看似無心的談話中實是隱含深意,於言笑中旁敲側擊。只怕自己說錯了話,亦不敢隨便開口。而林青則悠閑地含笑飲茶,目光在廳中隨意移動,偶爾停眸凝視,卻是銳利無比。

兩人寒暄一陣,忽有一人入廳,也不與林青、小弦見禮,徑直湊到白石耳邊,低低說了幾句。林青凝神屏息,只隱隱聽到他說“昨夜”、“山崖”、“琴瑟王”等詞,然後匆匆離去。白石面露驚愕,良久不語。

林青神色不動,心念電轉,暗想莫非這人正對白石通報水秀的死訊?不過瞧白石面上的震驚不似作偽,難道昨夜約見水秀之人當真與他無關?

正思索著,白石己從刹那的恍惚中驚醒,對林青一拱手:“小弟有些事必須離開,還請恕罪。林兄若是有意,不妨帶許少俠在堂中隨意參觀。”

“既然白兄如此說,小弟也就不客氣了。”林青看似隨意道,“若是堂中有何禁忌,白兄可提前告知,免得生出什麽誤會。”此言乃是投石問路,若流星堂中真有什麽禁忌之地,才正是林青想要察看的所在。

白石哈哈大笑:“江湖傳聞中,流星堂四處機關重重,其實皆是誇大其詞,在暗器王這樣的行家眼中更無任何秘密可言。林兄與許少俠盡可自便,小弟先行一步,順便命令手下對林兄的一切行動皆不可阻攔。”他言罷拱手作別,匆匆出門而去。

林青身為暗器之王,耳力極好,聽到白石確已徑直離開流星堂,往京城中心而去,覺得他行跡雖然頗為可疑,卻無法隨之看個究竟,暗忖如果他當真是因為水秀之死而離開,那麽會去什麽地方?昨夜之事只有小弦目睹,除了自己與駱清幽等人,能這麽快得知水秀死訊的只有兇手,白石又是從何處得知的消息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