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欠你一道傷口

楚天涯剛剛轉過頭來,心神尚震撼在那一刻的意亂情迷中。

藍光就像是從噩夢中飄來的一個詛咒,已然近在咫尺之間。

楚天涯驀然驚醒,數年的苦練這一刻方始發揮出來,撥劍、擡腕、集氣、發力。

劍尖堪堪撞在藍光上,總算避開了這按捺良久方才爆發的歹毒暗器。

然而緊隨在藍光後的還有月狐賴以成名的九狐鞭,直指他的胸膛……

封冰先楚天涯一步看到了那一點藍光,來不及震撼,來不及驚呼,她已搶入楚天涯的懷裏,右手輕揚,一道銀光從袖中向淩空撲來的月狐射去。

血與光就在瞬息間爆起,像一個赤色的迷夢。

月狐趁月烏出手的時候便已悄悄躲在了疾風駒的屍體下,等待著最好的時機。然而他也未能料到月烏只一招間便死在楚天涯手上,不由開始重新估計這個年輕人的實力。見到封冰計賺月鹿,更是對今夜的行動追悔莫及。

做一個殺手第一個重要條件就是忍。

武功上月狐還不及師父鬼失驚的十分之一,但對於“忍”已是深得精髓。他閉息凝氣,甚至不敢用目光接觸楚天涯與封冰,對於這樣的高手來說,連身後目光的透視也可以輕易覺察出來。

做殺手的第二個重要條件就是要學會如何隱藏自己。

加上疾風駒在臨死前的抽搐,楚天涯與封冰一時也未能發現他。

他也不敢冒然逃走,暴露了形藏恐怕亦只有死路。

他也知道楚天涯與封冰定會來察看疾風駒,唯有等那時趁二人不備再下殺手。

做殺手的第三個重要條件就是當機立斷。

月狐有信心對付一個受了傷了封冰,他最怕的就是楚天涯的劍。看到封冰毒傷勢發,楚天涯轉身閉目,他自然不會放過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……

月狐左手藍星發出,右手鋼鞭擊向楚天涯的心臟。

楚天涯乍逢驚變,倉促撥劍,藍光墜地時,長劍業已蕩開。

眼見鋼鞭便將搠入他的心窩。

月狐仿佛已看見了楚天涯的胸膛是如何被自己的鋼鞭剖開擊碎……

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已變成了封冰。

突然就看到了一點銀芒從封冰的袖中吐出,直奔自己的面門。

月狐大吃一驚,想變招時卻發現那點銀芒在氣機牽引下破氣直入,像一根尖銳的針刺穿了鋼鞭帶起的勁力,由小變大,從些微的光亮到面前時已是燦然如炬。

月狐大吼一聲,腦海中刹那明若白晝,那點銀芒穿顱而過,吼聲與思想曳然而止。

與此同時,鋼鞭亦點在封冰的小腹上……

封冰醒來的時候,正接觸到楚天涯的眼光。

焦灼、狂亂、不安、關切、煩燥、真誠、絕望、依賴、傷感……

她從來沒有想過可以在一個人的眼睛裏同時看到這麽復雜的神情。然而那種眼光一閃而逝,取代為一種按捺不住的喜悅。

“你終於醒了。”她在恍惚中聽到他的聲音,然後就見到一抹笑意浮上了他的面頰。

一時間裏,她只覺得他笑得很好看。

“你昏迷了三天了,我真擔心……”他沒有再說下去。

她努力想笑笑,卻笑不出來。

不是因為疼痛,而是因為一種說不出來的壓抑。

這是我第一次受傷呀,她想著。感覺到體內激蕩的真氣在緩緩平復,散入經脈中。好象就知道了對方的某些血脈就在自己的身體裏穿巡著,然後記憶慢慢湧上心頭,他為了救我耗了不少元氣吧?

“這是什麽地方?”她覺得自己一點也不熟悉這個地方。

“這是我的家。”她的濃黑的發散在無血色而如雪一樣白的臉上,他想幫她撥開,卻只是動了動手指。

“家?”她恍若吃了一驚,多遙遠的名字。

“是的,我每到一個地方都會讓自己有一個家。”他想到三天前的那個夜晚他抱著她輕巧的身體在荒原中急急奔走。

“就這樣用石塊與木頭搭起一個小房子。”她看著參差錯落的墻壁上的劍痕。

“哈哈,師父說這樣也可以練武功。”她的黑發就在夜風中舞著,舞著,那份輕癢的麻痹的感覺似乎又重新拂上自己的臉。

“就好似是小孩子的玩具一樣。”她想像著他是如何削石為墻,斬木為磚,不由的笑了。

“呵呵,你認為是玩具呀。我有許多這樣的玩具,有機會帶你慢慢參觀好了。”他解開她的衣服給她包紮好腹部的傷口,他的手指觸及到她皮膚,有一種冷艷的沁涼與淡淡的罪惡感。

“我從小就沒有玩具。”她想起了自己的童年,只有練功,只有仇恨,。

“我也是,呵呵,所以現在才再讓自己玩一次吧……”她的血是異樣的鮮紅,讓他想起了自己那個血紅的夢。

“……”她無語,她覺得自己深深理解著他從小的寂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