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六章 茶香留客飲(第2/6頁)

苦竹子聞言只得起身謝罪,我也是起身還禮,笑道:“苦主道長所說也無甚差錯,水晶龍璧長二尺,寬高皆是一尺,上面雕刻了一百零八條蟠龍,若置於燈火之下,璀璨奪目,群龍活靈活現,仿佛將要破壁而出,更有晶璧之中的細紋,宛似重重祥雲,這樣的龍璧,乃是無價之寶,在下曾得一觀,也是難舍難分,只可惜如今已經被人購下,如今想必已經深鎖重樓,不能再見天日,當真可惜可嘆。”我一邊打趣苦竹子,一邊不由佩服這丁銘之才,先是委婉地指責我不關心國家興亡,然後又暗示苦竹子我向義軍捐資便是好的征兆,當真是面面俱到,南楚俊傑之多,當如群星閃耀,只可惜卻為浮雲遮掩,若是南楚朝廷政治清明,當真不可攻打啊。

苦竹子聽得一陣郁悶,卻不願再說什麽沖撞的話,倒是丁銘目光一閃,能夠有資格參與天機閣竟寶大會的,必是南楚有名的富商世家主事之人。

這時候,小順子已經取來紫砂茶具,兩包茶葉,以及一壇密封的泉水,我便轉移話題道:“品茗不可無樂,今日既有嘉賓,就讓在下撫琴一曲,以助雅興如何?”

丁銘也正想暫時轉移一下話題,便道:“正欲聞閣下琴音,尚請賜教。”他進來之時,便已看到艙內有琴台,他也是雅擅音律之人,自然知道樂聲即心聲,他本已覺出此地主人神秘莫測,故而也有心探測。

我雖然知他心意,卻不擔憂,走到琴台之旁坐下,拋去俗念,一心只去想著淙淙流水,十指輕拂,琴音響起。丁銘仔細聽去,只覺那琴音似是細細的雨滴自天際而降,繼而流入山間清溪,漫過山石,越過樹根草莖,如織的溪水匯成河流,河流匯聚成湖泊,應和著艙外湖水激蕩,融為一體,不分彼此,令人聽來只覺是天籟,不似絲弦之聲,琴聲中更是透著灑脫不羈,自在逍遙之意一聽可知。

這時,小順子便在一旁慢慢地烹茶,每個步驟都作的精致無比,仿佛也是應和著琴音一般,每一個動作都是那樣分明,優雅從容,待到琴音終止之時,茶香裊裊,已經溢滿艙中,小順子分了三盞茶,用晶瑩剔透,幾乎透明的雪色瓷杯盛了送上,趁著杯色,茶湯便似無瑕玉珀,或而綠或而深綠,深淡之中,煙霧如織、茶香泄泄,當中的茶葉卻有的卷,有的呈片狀。

丁銘端起茶杯,便是微微一愣,他是吳越之人,又是常年四處遊走,震澤湖東山碧螺峰所產的嚇煞人香並不陌生,這種茶葉的特點便是條索纖細、卷曲成螺,滿身披毫,銀白隱翠,香氣濃郁,滋味鮮醇甘厚,湯色碧綠清澈,葉底嫩綠明亮,可是如今這盞茶中卻顯然混入了另外一種名茶。心中生出好奇之意,將茶水一飲而盡,只覺滋味變幻莫測,更有一種香醇滋味。細細想來,那種茶香卻是有些陌生,不由簇眉深思。

苦竹子雖然今日多有心浮氣躁,但是他本也是南楚秘諜中的魁首人物,聽到丁銘暗示之後也變得冷靜下來,他本是黃冠道士,平素多有品茗養性的時候,又是曾經走遍大江南北,天下名茶,他倒是知道不少,飲下茶水,思索片刻,道:“這是信陽毛尖混和了嚇煞人香,好茶,好心思。”

我也飲去杯中茶水,笑道:“李二最善烹茶,天下名茶,他見過十之八九,今次的嚇煞人香采得過早,剛過春分而已,所以不免多些輕浮之意,故而他才以信陽毛尖相輔,道長能夠一語道破,也是茶道中人。”

丁銘目光在小順子身上一轉,只覺得這仆人面容平凡,雖然沉默寡言,但是雙眸清冷冰寒,烹茶奉茶都是嫻熟幹練,凡是世家豪門,多有這種佳仆,甚至是世代主從,不離不棄,雲公子身邊既有這種仆從,顯然身世不凡,而且他和擷繡坊主既是故交,理應有著相近的身份,但是嘉興未聽過有雲姓大族,心中更添了幾分疑惑,便出言試探道:“雲公子既然是嘉興人,想必見過如今正在攻略吳越那人,不知道公子覺得他是怎樣一個人?”

我笑道:“這倒是難為我了,我雖生於嘉興,但是自幼家境貧寒,族人寥落如寒星,江哲其人,據說也是自幼離鄉,且是荊氏旁宗,這樣的身份地位,縱然同在嘉興,又哪裏有相識的機會。丁兄若想知道他是怎樣的人,也不需問我,只需聽聽街談巷議也就知道了,不過在我看來,他是一個有福氣的人,娶得如花美眷,深得雍帝信任的,這樣的好運世間幾人能有?”

丁銘眸中寒光電閃,道:“原來雲公子也是出身寒門,想來今日能有這般成就,必是經過千辛萬苦,只是公子身家基業想必都在江南,卻不擔心在戰火中付之一炬麽?”丁銘心中思量再三,這位雲公子聽他語氣竟不是名門世家子弟,此人的氣宇風標,絕不是庸碌之人,見他排場,又是豪富之人,那麽這人身份就有趣得很了,不能輕輕放過。更何況他久在吳越,卻不曾知道這麽一個人,又怎會甘心含糊下去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