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孤城血未幹(第3/5頁)

裴雲聞言揮鞭指著廣陵城道:“既然如此,何郢,你這次尚未立下戰功,就讓你先上如何?”

何郢大喜,一路上裴雲搶著做了先鋒,反而是他只能帶著大路人馬跟在後面,早已求戰心切,聞言他凜然尊令,策馬向軍前走去,不多時,號角聲鳴,雍軍的第一波攻城開始了。

誰也沒有想到,這一攻,就是整整半個月。

蔡臨在廣陵可謂甚得民心,他又不似駱婁真那般無能懈怠,這些年來備戰充分,廣陵城內的糧草輜重十分充足,在他的率領下,廣陵城毫不動搖地撐了半個月,城上城下,皆是一片狼藉,雍軍的投石車、箭樓不知道損壞了多少,南楚軍不知道射出了多少箭矢,潑下了多少沸油金水,滾石檑木更是數不勝數,到了後來,靠近城墻的房屋皆被拆毀,石頭木料都用來守城了。雍軍幾次派出敢死隊攻上城去,都沒有成功。最接近成功的一次,是十月十九日,裴雲派出了所有的白衣營侍衛,整整十六人帶著三百敢死勇士登城,蔡臨帶著親衛親自迎敵,苦戰半日,若非是從廣陵城東的高郵湖上突然來了援軍,只怕廣陵城已經失守,這場惡戰,白衣營死了兩人,三百勇士無一生還,蔡臨身邊的親衛也死傷殆盡。可是落日余暉下,浴血的廣陵城仍然屹立不倒。

裴雲的神情有些冰寒,雖然並沒有準備幾日就攻下廣陵,可是現在的情形卻是太不利了,必須要隨時都可以結束此戰才行。杜淩峰神色疲憊地走了過來,他雖然年輕,但是武功在白衣營中也是數一數二的,兩人又是師叔師侄的關系,所以裴雲對他十分關切,見他渾身是血,裴雲皺眉問道:“怎麽樣,傷重不重?”

杜淩峰道:“我只是挨了兩刀,沒有傷到筋骨,可惜了這些兄弟,蔡臨身邊的親衛武功高明得很,當初駱婁真身邊的親衛要是這樣高明,只怕師叔和我都會葬送在楚州大營。”

裴雲嘆息道:“建業蔡氏在南楚是有名的世家,自然是有些高手護衛的,蔡臨又是蔡氏嫡子,也難怪如此。”

杜淩峰道:“將軍,高郵守軍居然有膽量前來救援廣陵,是不是南楚的援軍已經準備過江了。”

裴雲搖頭道:“司聞曹傳來的消息,現在陸燦正在建業要求接管淮東軍權,尚維鈞仍然推辭不肯。”

杜淩峰愕然道:“尚維鈞難道不知道現在淮東已經是岌岌可危了麽?”

裴雲笑道:“這件事情倒是有些蹊蹺,似乎有人截斷了淮東和建業的消息往來,廣陵的求援書根本就沒有到達建業。”

杜淩峰茫然,但是他很快就將此事置之腦後,道:“師叔,那麽現在怎麽辦,高郵守軍竟然敢出城作戰?”

裴雲正欲答他,一個斥候過來稟報道:“將軍,已經探查清楚那些人不是高郵守軍,而是高郵湖水匪,首領名叫官楓,此人水性過人,在高郵首屈一指,因為抗拒駱婁真強征糧餉才被迫入湖為匪,平素劫富濟貧,深得高郵民心,不過他和廣陵大營蔡臨是生死之交,若非是蔡臨緩頰,只怕駱婁真早就調動水軍來清剿高郵湖了,今日正是他率了部眾救援廣陵。”

裴雲笑道:“此人倒也講義氣,只可惜不過是螳臂當車罷了,何郢,你明日去取高郵,淩峰,去楚州傳我軍令,調一營水軍到高郵待命,到時在水軍護翼下,何郢渡水襲取廣陵東側,促不及防之下,廣陵旦夕可破。”

眾將轟然領命,十月二十日,何郢襲取高郵,十月二十一日,一營水軍到了高郵湖,原本在攻取揚州之前是不準備使用水軍的,所以水軍是在楚州洪澤湖待命的,如今情形有變,只好調一營水軍到高郵湖對付水匪。

十月二十二日,廣陵的決戰開始了,這一次雍軍有備而來,在官楓出城攻擊岸上的雍軍的時候,大雍水軍突然出現,大雍在江淮和南楚對峙多年,水軍精銳不比南楚差多少,和這些烏合之眾的水匪比較當真是天壤之別,一番苦戰之後,水匪全軍覆滅,除了官楓僥幸逃回廣陵之外,無一生還。雍軍本已切斷了廣陵和揚州之間的通道,如今東面的高郵湖也落入雍軍掌握,何郢借助水軍屢次攻擊東城,這一次,廣陵真的成了孤城。

十月二十三日,在雍軍連續的猛攻下,廣陵城終於失去了抵抗的能力,雖然雍軍將士都強烈要求裴雲一舉攻下廣陵,最好是屠城泄憤,但是卻被裴雲阻止,令人向城中射去箭書招降。

旬月之間已經是老了十余歲的蔡臨望著手上的箭書,他的神情是異樣的淡漠,看看身前眾將,都已經是疲憊不堪,更是幾乎人人帶傷,如今廣陵城內只有萬余殘軍,整整兩萬軍士死在城頭之上,廣陵軍民死傷疊籍,真是再也打不下去了。反而是城外的雍軍,靠著充足的攻城器械和強悍的戰力,雖然是攻城一方,卻只是損失了一萬五千多人,主力依然無損。為什麽援軍還沒有來?蔡臨可以從麾下將士的眼中看到這樣的疑問,城防殘破,外無援軍,士卒疲敝,就是名將之姿也難以繼續守城,更何況蔡臨自認只是平庸之才,微微苦笑,他黯然道:“明日出城請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