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章 蒼鷹折翼(下)(第5/5頁)

李顯看得心中敬佩,道:“這樣一支鐵軍,至今仍然不肯屈服,真是難得,就是我大雍也罕見這樣的騎兵,荊遲,你說本王招降如何?”

荊遲猶豫了一下,道:“譚忌深為大雍軍民所恨,只怕招降不宜。”

李顯想了一想道:“我也知道一些事情,你也不用忌諱,這譚忌和大雍確實仇深似海。不說他父母親族之死,就是這些年來他在澤州鎮州殺人如麻,也是血債累累,不過本王實在愛惜他的人才,若是他肯歸降,最多我將他調到南邊去也就是了。”

說到這裏,李顯提高了聲音,高聲道:“譚忌,你已經身陷死境,若是肯歸降,本王保證不傷你的性命,就是你的部下也可以一並饒過。本王言出如山,你可肯考慮一下?”

他的聲音中蘊含了內力,雖然戰場十分紛亂,眾人卻都聽得清清楚楚,雍軍也在將領們的示意下暫時放緩了攻勢。

譚忌聽得清清楚楚,他身邊的近衛都聽到青銅面具後面傳來嘶啞的笑聲,不多時,他高聲道:“譚忌身為北漢將軍,深受龍大將軍厚恩,今日雖然落敗,卻是唯死而已,王爺不必費心,譚忌早已立誓,絕不會再受人屈辱。”

李顯高聲道:“你縱然不惜性命,難道你麾下將士的性命也不顧惜麽?”

譚忌聽了又是一笑,知道李顯趁機打擊北漢軍的軍心,想不到這齊王果然謹慎,都到了這種時候,還不忘打擊敵軍軍心,他緩緩看看四周,笑道:“你們都是北漢之民,若有想要投降者,不妨說出來,本將軍不阻攔你們求生就是。”眾人聽了都知道他並非想要騙出心志不穩的人殺之滅口,這是譚忌從來不屑去做的事情。過了片刻,眾人齊聲道:“願隨將軍而死。”

譚忌嘆了口氣,目光落到一個個子最矮的鬼騎身上,道:“淩端,你今年只有十七歲,你的兩個哥哥都曾是我的鬼騎,可惜卻都死在戰場上,半年前若非你武功確實出色,又是苦苦相求,我也不忍將你選入鬼騎,若是你想投降,我也不會怪你。”那個鬼騎連忙跳下馬跪倒在地,取下青銅面具,露出一張稚氣猶存的英俊面孔,泣道:“將軍何出此言,我們兄弟自幼無父無母,流落無依,若非將軍傳授武藝,如今還是人人得以欺淩的乞丐。端情願和將軍同死,請將軍不要再說這樣的話。”

譚忌聽得只覺心中一暖,自從父母親人亡故之後就已經冷若冰雪的心也覺得有些暖意,他淡淡道:“你起來吧,我不趕你就是。”見那個少年抹去眼淚,戴上面具,跳上戰馬。

譚忌仰面向天,拊掌而歌道:“天不仁兮生離亂,地不仁兮起狼煙;親族父母兮化塵土,志摧心折兮可奈何;怨雖報兮恨不息,君恩重兮死亦難;殺人盈野兮吾且不悔,流血飄櫓兮生靈塗炭;君執弩兮吾持戈,吾驅騎兮君相從;沁水寒兮葬吾軀,赴黃泉兮心意平;生死無懼兮慨而慷,逢彼舊人兮吾心傷!”

眾軍初時只是以聲相合,後來便也跟著高歌起來,蒼勁悲愴的歌聲在天地間回蕩盤旋,北漢軍中殺氣升騰,人人面上都是視死如歸的神情。

見此情景,李顯也不需再問,只是嘆了一口氣,傳令道:“絕殺。”對於值得尊重的戰士,本就只有讓他們榮耀戰死才能表達心中的敬意。

大雍騎兵在火光掩映下向北漢軍逼去,這時候天上的烏雲散盡,明月疏星無情地映照著殘酷的戰場。注視著北漢軍最後的爭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