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十七 同一笑 到頭萬事俱空(第3/12頁)

火折燃燒極快,片刻間便燒盡了,一下輕輕的嗤聲過去,冰窖中又是一團漆黑,但聞掌風呼呼。虛竹心下焦急:“童姥斷了一腿,久鬥必定不利,我如何助她一臂之力才好?不過童姥心狠手辣,占了上風,一定會殺了她師妹,這可又不好了。何況這兩人武功這樣高,我又怎能插得手下去?”

只聽得拍的一聲大響,童姥“啊”的一聲長叫,似乎受了傷。李秋水哈哈一笑,說道:“師姊,小妹這一招如何?請你指點。”突然厲聲喝道:“往哪裏逃!”

虛竹驀覺一陣涼風掠過,聽得童姥在他身邊說道:“第二種法門,出掌!”虛竹不明所以,正想開口詢問:“什麽?”只覺寒風撲面,一股厲害之極的掌力擊了過來,當下無暇思索,便以童姥所授破解生死符的第二種手法拍了出去,黑暗中掌力相碰,虛竹身子劇震,胸口氣血翻湧,甚是難當,隨手以第七種手法化開。

李秋水“咦”的一聲,喝道:“你是誰?何以會使天山六陽掌?是誰教你的?”虛竹奇道:“什麽天山六陽掌?”李秋水道:“你還不認麽?這第二招‘陽春白雪’和第七招‘陽關三疊’,乃本門不傳之秘,你從何處學來?”虛竹又道:“陽春白雪?陽關三疊?”心中茫然一片,似懂非懂,隱隱約約間已猜到是上了童姥的當。

童姥站在她身後,冷笑道:“這位夢郎,既負中原武林第一風流浪子之名,自然琴棋書畫,醫蔔星相,鬥酒唱曲,行令猜謎,種種子弟的勾當,無所不會,無所不精。因此才投合無崖子師弟的心意,收了他為關門弟子,要他去誅滅丁春秋,清理門戶。”

李秋水朗聲問道:“夢郎,此言是真是假?”

虛竹聽她兩人都稱自己為“夢郎”,又不禁面紅耳赤,童姥這番話前半段是假,後半段是真,既不能以“真”字相答,卻又不能說一個“假”字。那幾種手法,明明是童姥教了他來消解生死符的,豈知李秋水竟稱之為“天山六陽掌”?童姥要自己學“天山六陽掌”來對付她師妹,自己堅決不學,難道這幾種手法,便是“天山六陽掌”麽?

李秋水厲聲道:“姑姑問你,如何不理?”說著伸手往他肩頭抓來。虛竹和童姥拆解招數甚熟,而且盡是黑暗中拆招,聽風辨形,隨機應變,一覺到李秋水的手指將要碰到自己肩頭,當即沉肩斜身,反手往她手背按去。李秋水立即縮手,贊道:“好!這招‘陽歌天鈞’內力既厚,使得也熟。無崖子師哥將一身功夫都傳給了你,是不是?”虛竹道:“他……他把功力都傳給了我。”

他說無崖子將“功力”都傳給了他,而不是說“功夫”,這“功力”與“功夫”,雖只一字之差,含義卻是大大不同。但李秋水心情激動之際,自不會去分辨這中間的差別,又問:“我師兄既收你為弟子,你何以不叫我師叔?”

虛竹勸道:“師伯、師叔,你們兩位既是一家人,又何必深仇不解,苦苦相爭?過去的事,大家揭過去也就是了。”

李秋水道:“夢郎,你年紀輕,不知道老賊婆用心的險惡,你站在一邊……”

她話未說完,突然“啊”的一聲呼叫,卻是童姥在虛竹身後突施暗襲,向她偷擊一掌。這一掌無聲無息,純是陰柔之力,兩人相距又近,李秋水待得發覺,待欲招架,童姥的掌力已襲到胸前,急忙飄身退後,但終於慢了一步,只覺氣息閉塞,經脈已然受傷。童姥笑道:“師妹,姊姊這一招如何?請你指點。”李秋水急運內力調息,竟不敢還嘴。

童姥偷襲成功,得理不讓人,單腿跳躍,縱身撲上,掌聲呼呼的擊去,虛竹叫道:“前輩,休下毒手!”便以童姥所傳的手法,擋住她擊向李秋水的三掌。童姥大怒,罵道:“小賊,你用什麽功夫對付我?”原來虛竹堅拒學練“天山六陽掌”,童姥知道來日大難,為了在緩急之際多一個得力助手,便在教他破解生死符時,將這六陽掌傳授於他,並和他拆解多時,將其中的精微變化、巧妙法門,一一傾囊相授。哪料得到此刻自己大占上風,虛竹竟會反過來去幫李秋水?虛竹道:“前輩,我勸你顧念同門之誼,手下留情。”童姥怒罵:“滾開,滾開!”

李秋水得虛竹援手,避過了童姥的急攻,內息已然調勻,說道:“夢郎,我已不礙事,你讓開吧。”左掌拍出,右掌一帶,左掌之力繞過虛竹身畔,向童姥攻去。童姥心下暗驚:“這賤人竟然練成了‘白虹掌力’,曲直如意,當真了得。”當即還掌相迎。

虛竹處身其間,知道自己功夫有限,實不足以拆勸,只得長嘆一聲,退了開去。

但聽得二人相鬥良久,勁風撲面,鋒利如刀,虛竹抵擋不住,正要退到第一二層冰窖之間的石階上,猛聽得噗的一聲響,童姥一聲痛哼,給李秋水推得撞向堅冰。虛竹叫道:“罷手,罷手!”搶上去連出兩招“六陽掌”,化開了李秋水的攻擊。童姥順勢後躍,驀地裏一聲慘呼,從石階上滾了下去,直滾到二三層之間的石階方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