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十 王道心 第九章 面聖(第3/5頁)

——這般嚴密的保護,自然是因為先前發生過大江上姚蓮舟劫持聖駕的事件。

而江彬亦身穿錦衣衛指揮的飛魚服,貼近在皇座側站立。他站姿極是威武,但荊裂見了只是失笑,在他眼中這個從前的邊荒勇將,只不過是依仗皇帝虎威的一頭狐狸而已。

江彬察覺了荊裂的眼神,也瞪回去,但荊裂不閃不避,繼續與這個寵臣對視。江彬被荊裂那淩厲的眼神盯得心生寒意。

站在皇座另一邊的則是大太監張永,見了江彬反被荊裂氣勢壓倒這一幕,心裏暗笑。

「大膽!低頭!」一名近侍太監發現荊裂和燕橫竟然敢直視皇帝,大聲斥喝。

兩人心裏其實對皇帝有所怨憤,皆因就是朱厚照一聲令下,搞得他們「破門六劍」被緝捕,又弄出「禦武令」等許多事情來,他們幾乎因此死在雷九諦與秘宗門的追殺下,這口氣至今未消,其實頗不願意屈服於皇帝威權之下。只是現在為了顧念王大人的立場,也為了大局,二人只好俯首降下視線,與王守仁一同向皇帝行禮。

朱厚照卻不介意,招招手命各人不必多禮。這時張永遞來一封預先寫好的旨令,朱厚照接過來看了看,點個頭又交回給張永宣讀。

這道聖旨贊賞王守仁忠勇為國,治理地方甚有功績,大大嘉許其賢能,故封他為江西巡撫,接替遇害的孫燧,克日回南昌就任。

聖旨內卻連一個字也未提及王守仁平定宸濠之亂的功績。這是因為皇帝至今仍想再親自擒拿朱宸濠一次,即使只是象征式的遊戲也好;假如聖旨又明文確定了王守仁一人擊敗寧王,哪豈非自相矛盾?因此到現在有關王守仁的戰功,還是沒有任何定案。

此事張永早就派人預告給王守仁知道,而王守仁也不介意,他求的並非個人榮辱富貴,只要得到聖上的肯定,可以安心回去復興戰後的江西,已然滿足。

荊裂和燕橫在旁聽了,他們雖也一早知道這安排,仍是為王大人憤憤不平。

——那樣的血汗功勞,都只字不提,這還有天理嗎?

張永又拿出另一封詔令宣讀,這次是關於「破門六劍」因誅殺奸佞錢寧的義子,而受到錢寧誣陷,朝廷今已查明原委,故赦除先前一切罪名,由於同樣的原因,他們在平亂中的一切戰功也無一字提及,只含糊地說六人保護朝廷命官王守仁有功,但亦沒有任何封賞,只得皇帝聊聊幾句嘉許,並命其「悉返原籍,以其勇武効力於地方道府」。

荊裂和燕橫行禮謝過。這時皇帝卻突然開口。

「你們哪個是……荊裂?」

荊裂上前半步答應:「陛下,我是。」

他的回答粗魯無禮,江彬、張永及眾多衛士都皺眉,但皇帝不以為意。「擡頭給朕看看。」

於是荊裂也就擡起頭,果敢地與天子直視,還掛著他一向那個燦爛笑容。

這在江彬眼中實是輕佻之極,正想借此發作,皇帝卻問:「『破門六劍』,不是六個人嗎?何以只有你們兩個?」

「『破門六劍』不過是一場江湖風波所生的名號,早就解散。」

荊裂回答:「在王大人身邊效力的,如今只剩我們兩個。」

這當然半是欺君的謊話。事實是他們不想帶著虎玲蘭和童靜來見這個好色的皇帝,免生枝節。

朱厚照聽完,端詳著荊裂的臉好一會,心想:此人就是姚蓮舟要決戰的敵手嗎?怎麽一個野人的模樣?與那武當掌門簡直是徹底的兩個極端。

「有一件有趣的事情,朕要跟你說……」他看著荊裂,也微笑起來:「只是這宮殿太過拘束,朕不想在這裏談。換一個地方。朕也好跟你們兩個喝一杯。」

「依陛下的。」荊裂輕率地說。

張永也沒想到還會有樣的事情,與王守仁對望一眼,彼此都有些憂心。但誰能在這時違逆皇帝的話?他們也就只好先行退下。

「千萬慎重。不可亂說話。」在武英殿外,有禁衛來要把荊裂和燕橫帶到別處,臨分手前王守仁向他們二人叮矚。

荊裂和燕橫被安排在一個花園的亭台中休息等候。又再等了幾乎一個時辰,看守他們禁衛得到通傳,才將二人帶出皇城。

他們遁著剛才的原路出了皇城,到得廣場後卻不是直過,而在半途向右轉,往西而行,走到在內城的五軍都督府。

原來朱厚照來到南京後嫌皇城氣氛太過拘謹,不喜常住,因此他又再以「威武大將軍朱壽」之名,征用了南京本地守衛軍的都督府為私人宅邸,引入自己的禁衛看守,布置各種玩樂,仿佛又建成另一座臨時的「豹房」。

荊裂與燕橫被帶進了都督府,再經過兩度檢查,這才能繼續深入,終於到達正廳前。經太監大聲通傳之後,他們才可踏入廳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