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十九 仁者 第四章 王師(第3/5頁)

而現在正是那個時候。雖然具此遠見的孫大人已然不在。

直至第七名壯士到來,這次秘密會面的人也都齊集了。雖說只有七人,但他們各自代表族中壯丁,總共可動員接近二百人。

練飛虹仍然保持盤坐的姿勢,掃視這與會的七人。那燈火甚昏暗,卻也因此他更能清楚看出這七族壯士眼睛裏透現的意志。

七人也毫不回避地迎接練飛虹的目光。那十四只眼睛所顯示的神色,雖然對練飛虹有些保留——信任這回事畢竟是雙向的——但練飛虹所見都心思清澄,並未懷有異志。

不過久歷江湖的飛虹先生知道,人心叵測,永遠不能太過相信初識之人,也永遠不要低估人的欲望。

這簡單的深夜會面,其實極之危險。雖然南昌的線眼早已對七族跟寧王府的深仇再三查證,但非到要緊關頭,你不會知道他們是否十足可信。只要這七人裏任何一人,甚至七族內有誰貪圖寧王府給予的權位財帛,又或者恐懼退縮,則所有人都可能陷入險境。

但為了勝利,練飛虹不得不賭這一把。

直到現在還沒有寧王府的護衛大舉到來圍捕,那麽至少目前看來仍安全;而這七人能夠穿越寧王府的宵禁到達這裏,亦向練飛虹證明他們有一定能耐。

練飛虹拿起彎刀,從灶上跳了下來。

「感激大家依約而來。」練飛虹說:「看來我也不必多說甚麽。大家也都了解彼此目的。而各位今夜願意冒險來這裏,已經證明彼此信任。」

他拍拍自己胸口,又說:「剩下來只有一件事請各位答應:直至打倒寧王府之前,大家在南昌城內一切行動,全由老夫指派。也就是說你們所有族人,都得由我驅使。」

那七壯士互相看著。他們既是南昌的豪族世家,過去當然都有恩怨嫌隙,現在只因一個更大的共同仇敵才走在一起,要他們服從其中任何一族,心裏總會有些不快,反而一同接受一個陌生人指揮還比較容易些。

這七人雖然年輕,但因為家族受到寧王府逼迫,害死了不少有力的長輩,人丁凋零,他們在族中已是掌權人。七人只考慮了一會,就陸續向練飛虹點頭。

「很好。」練飛虹滿意地說。「你們也許都已知道,王大人的軍隊已近。決戰在即,請大家都盡快著族人準備,隨時收到我號令就要出動。」

兩個線眼分別向七名壯士各透露地點,正是分批收藏著寧王軍兵器盔甲的隱密房屋。那些軍器當然都是練飛虹和童靜連日來伏殺守軍取得的。

「你們找機會就把那些兵甲取回去備用。」練飛虹說著,又從腰間取下個油布包,打開來是一疊紙,上面密密寫滿了文字。

「而這個……」練飛虹將那疊文告交給線眼,著他們分派給七人。「……就是大家對寧王府的第一擊。」

次日早晨,王守仁並沒有留在戰雲密布的南昌城外,只交托給伍文定指揮備戰,自己則帶同了荊裂、另外三名義軍將領及十數個衛士,騎馬到了贛江畔。

那是義軍水師的集結之處。十余騎到了岸邊一個修造戰船的埠頭後下了馬,在負責統率水師的漳州通判李一寧帶引下,一起登上一座木搭的高台。那高台伸延出江岸較深水處,是為了替戰船加築塔台而設的。

眾人站在高台上,俯瞰集合在江水上的大小舟船,成百上千地延綿向江河兩頭,一時也看不見盡處。

王守仁看著江岸兩旁,無數義軍工匠正忙於修整舟船及加建設備,極是忙碌。

這支水師裏一半的船只,都是王守仁從贛南征用得來,只是民間用船,之前在吉安出兵時負責運送兵員、糧食及軍器,如今則一一改裝為戰船和快艇,加上各種防護的板甲及炮架。

至於另一半,才是義軍水戰的主力,乃是王守仁從福建請調來的海滄戰兵及舟船。其中三千余名是漳州水戰軍,可說是地方精銳,另外又從上杭等縣征召來五千多人,全都熟悉水性及有船戰經驗。

——王守仁所以要遠從福建省請求水師,是因為江西北部特別南昌府及鄱陽湖一帶的水軍、民間船只及船夫,都已被寧王府收歸強征一空。這些再加上寧王府原來擁有的江河盜賊,與及在南康和九江收編的水師,軍勢浩大,王守仁若不他求,絕對無法抗衡。

站在王守仁身邊的荊裂,看著江上船隊,深受震撼。荊裂在海外流浪多年,曾經參加過不少海戰,曾為異國的王廷討伐海盜,也曾與遠自西洋而來的冒險者交鋒;但說到如此大規模的船隊戰,實在從未經歷。看著這密密麻麻的船舶陣,荊裂心裏豪氣頓生,不禁回憶自己過往的異域歷險。

——但同時他極力在心裏壓抑著這股亢奮。因為王大人之前就已告知他:寧王水師的船舶數量及火力,都肯定超過義軍所有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