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十八 殺與禪 第七章 變局(第2/6頁)

「回頭想想,我方已經很幸運。」劉遜這時又說:「先前我們成功將賊軍牽制了這麽久,否則他們可能已經到了南京。」

——除了王守仁的假情報計策之外,「破門六劍」在南昌府境內多次成功伏擊,令寧王懷疑已有朝廷軍隊隨時來犯,這疑兵之計也收到很大成效。沒有他們爭取來這些時光,今天義軍的狀況早就更為艱難。

「假如……」伍文定稍為冷靜了下來。「……南京真的失陷了呢?」王守仁與劉遜互相看了一眼。他們之前還沒有討論過這事情,但從這個眼神,彼此都知道對方所想與自己一樣。

「那麽我們只好準備迎接一場更大的戰爭。」劉遜說時,眼神裏夾帶著淡淡的哀愁與悲憫。

王守仁將地圖從桌上抽出來,攤開放到最上面。

「還沒發生的狀況,再擔心也沒用。」他掃視在場所有人說:「有這樣的空閑,不如為眼前將要做的事情,作最好的準備。」

他拍一拍地圖上南昌的一帶的位置。

「不要忘記了,外頭已經有人在奮戰。」

◇◇◇◇

桂香還是無法入眠。

房間裏沒有點燈。可是妓女桂香一向習慣在夜裏活動,只靠窗外遠處透來一點點燈籠的光芒,就能在黑暗的房間中辨物。她睜著眼睛,看著一起睡在這大房間裏的四個妓院姐妹。她們都沉靜得像綿羊。

只有桂香,這夜實在睡不著。明天終於自由了。但桂香很清楚,世事總會在你感覺已經順利的那一刻狠狠地背叛你。你以為最值得信賴的恩客,偏偏把你積蓄騙光的人就會是他。

她瞧向房間角落那張空著的床。那個人還沒回來。

這段日子,從南康到九江,每夜他都跟她們五人睡在同一處,但從來沒有一晚碰過她們。甚至連半句挑逗的話也沒有說過。

這是錫曉巖保護她們的唯一方法。口頭的命令,絕不足以阻止野獸般的士兵瓜分她們。他能夠做的,只有將她們都變成自己的女人。

可笑的是,自從錫曉巖帶著她們之後,叛軍中的將士反而對這個「怪手將軍」多了幾分尊敬。桂香當然也聽到士兵之間拿他們六人來消遣的傳聞和笑話。有的說法就她這個妓女聽到都會臉紅。

可是錫曉巖從來對這些笑話毫不在乎。

桂香到現在都不敢對錫曉巖完全信任——

她不相信世上會有這樣的男人。桂香察覺到四個姐妹都對錫曉巖流露出欣賞的眼神。她連忙在暗中吿誡她們。

「不要相信他。這家夥可能只是個天閹,又或者喜歡男色。世上沒有這樣的好男人。一個也沒有。你們要是被他寵壞了,將來回到外面一定會吃苦頭。記著我說的話。」

桂香雖然是這麽堅信,但事實卻是她們跟錫曉巖之間一直都沒有什麽事情發生。每夜錫曉巖只是靜靜一個人睡在角落那張床上。床邊擱著兩柄長刀:一柄是他隨身的藤柄刀,另一柄是寬得有點像塊板、柄首綁著一綹紅色人發的怪刀。他每夜睡前都要撫摸一下第二柄。

然後到了昨天,錫曉巖就跟她們說:他快要帶著占領九江的軍隊與到來的大軍會合,再去進攻別處,已經不可能再帶著她們,所以他將會在清晨親自護送她們離開九江城。

「去遠一點的地方。」他當時說:「再找方法送你們去別處。總之不要再接近戰場。」

桂香聽到時,極力壓抑著心頭的興奮。

——還沒有得到自由之前,不要開心得太早。

此刻她凝視著那張空床。雖然錫曉巖平日也很晚才從軍營回來睡,但桂香此刻格外心急想看見他,讓她知道一切如常。

黑暗中瞪著眼睛,這樣的時刻十分難熬。桂香感覺時刻流動得特別慢。

突然之間,房門大力被撞開。

桂香和四個姐妹被驚得從床上彈起來。

從門外透進的燈光可辨,站在門口的是她們熟悉的那個身影,但姿態卻完全不同往日,而像一頭失控的猛獸,渾身都在顫抖,散發著一股令她們害怕的激烈氣息。

錫曉巖跌跌撞撞進內,直走向桂香的床。

五個女人沒有發出聲音,只是驚得啞住了。

桂香看著那充滿著雄性能量的壯軀,不斷向自己接近,感覺就像一股猛烈浪濤在往自己跟前卷過來,無可逃避。

——最後一夜,你終於忍耐不住了嗎?

桂香已有接受施暴的準備。她只希望姐妹們沒事,自己一個人承受就好。

但錫曉巖只是在床邊坐了下來。

他那重重坐下的力量搖動了整張大床,幾乎令坐著的桂香倒下。他連腰上的佩刀都沒解下,背著桂香而坐,全身仍然激動地顫震。

桂香示意姐妹將房門關上,並且點燃桌上的油燈。

她們從來沒有見過錫曉巖的臉如此漲紅。他就像忽然害了什麽病,身體的血脈似在沸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