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十八 殺與禪 第六章 女煞(第4/4頁)

男人沒有自我介紹,霍瑤花也就沒主動問他的名字。她很明白,對方幹這樣的事情,盡量不想留下什麽痕跡。這片營地也是隨時就能搬走的模樣,顯然他們每天都更動據點的位置。

霍瑤花看見其中三個人回到了火堆前,繼續埋頭做著細工。她仔細瞧瞧,每人面前都攤開幾封信函,他們將信上讀到的東西,用幼竹簽沾墨寫在很小的紙片上。其中一個寫好了,把紙片小心地卷起來,塞進一個比尾指還細的小銅管。

「這些是要傳給王大人的軍情。」那男人解釋:「天一亮就會放信鴿送出。」

「到底是什麽回事?」霍瑤花直視著男人問。此人明顯是這據點的首領,而她知道杜三帶他們來,必有特殊的原因。

「首先我想看看你們。」那首領說時,也看看十個民兵。

「看到了。然後呢?」

「有一件事情要拜托。」首領說完,又再考慮一下,才和盤道出。「我們需要人取一批信鴿到來九江。可是鴿子不同其他的,既難收藏偽裝,遇上敵人搜查又容易被懷疑。所以必要時得硬闖。我們需要有能耐的人。」

「這事情對於打敗敵軍,重要嗎?」

「重要。」首領點頭。

「那就行。我們去。」霍瑤花馬上答應。

「我得先說,這事情頗危——」

「我說,我們去。」霍瑤花堅定的語氣跟眼神,令那首領中止原本要說的話。

「杜三沒有看錯。」他微微一笑。「那你們好好休息。明早拆了營賬就出發。我還得把這些完成。」

男人接著坐回石頭上,也跟同伴一樣寫著那些小紙片。

霍瑤花垂頭看看。男人拿著竹簽的手指甚穩定,一筆一劃地將小字寫上那只有寸許寬的紙片。她看著不禁佩服。

「這家夥的名字真難寫」其中一個寫著紙片的人抱怨說:「什麽『錫曉巖』,筆劃真多可不可以用石頭那個『巖』代替呀?」(注:錫曉巖實為錫曉巖。)

「你說什麽?」

霍瑤花的驚訝叫聲,令營地裏所有人都看過來

「你說誰?錫...錫....」

「錫曉巖。」首領回答:「就是連續攻打南康府和九江府的賊軍大將。有個什麽『神猿將軍』的封號。你不知道嗎?」

另一頭的杜三笑著插口:「我聽賊兵都叫他『怪手將軍』呢。」

霍瑤花一聽見這個外號,更確定不會弄錯。

她失去了原來的冷靜沉著,就像突然中了風邪,整個人渾身顫抖,連腰上的刀也格格發響。

「怎麽回事?」杜三上前來問。

霍瑤花激動地伸出手掌,示意他不要走近來。她抱著雙臂蹲下,全身縮成一團,仍然無法制止那激烈的顫抖。

眾人只能一直看著她。

良久,霍瑤花才漸漸恢復過來。她站直了,眼睛盯著火堆,似乎正在拼命思考。

然後她再次看著那首領。

「假如我要寫一封信給九江城裏那個錫將軍,你們能夠送到他手上嗎?」霍瑤花的眼神裏充滿堅定的希望。「不可以經過他的部下。只送給他一個人。」

男人看著她好一會才回答:「有點困難,也有點風險。但是辦得到。」杜三等幾個線眼都用帶著懷疑的眼神盯著霍瑤花。

「問題是……」首領又說:「我為什麽要替你做這件事?」

「我為你帶信鴿回來。」霍瑤花回答:「你為我送信。」

那首領與同伴互相看了一眼。他再沉思了一會。

「你的信,我們要先看看寫什麽。」他說:「我們會裏外仔細檢查。而且只能用我們的紙和筆。」

「相信我。」霍瑤花直視著那首領說,眼瞳極是澄澈,反映著黑夜中的火焰。

首領回想剛才霍瑤花聽到錫曉巖那副震撼的模樣。

——假如剛才她是在演戲,而我又看不出的話,那許多年前混黑道時我已經死了許多次。

——不管如何,先看看她這封信上寫些什麽。

「把紙筆墨拿給她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