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十四 山·火·海 第四章 生命之激撞(第3/7頁)

衛東琉不知道瘀黑的左眼將來會否惡化而致盲。此刻他只是對自己這副模樣相當自豪。

——眼前沒有比令敵人畏懼更好的事。日後的事等活下來再說。

衛東琉以飛躍之姿摔出右手劍,擊殺站得最近的弓兵麥三,這手功夫跟崆峒派的「飛法」暗合。他其實從未見識過崆峒武學,只是憑著長期修練及對戰的經驗自創此式。上次跟使用長矛槍的騎兵對抗受傷後,衛東琉深感自己雙劍面對各種戰陣軍械時,攻擊距離有所不及,故此在費傷期間想到這種飛劍手法,結果在實戰裏首次使用,馬上奏效。

——這些日子與禁軍交手的經驗,刺激不少武當弟子在武技上進步飛躍,也創造了很多新招式與心法。只是不知道這些修練的成果,最後有沒有機會保存下來……

衛東琉扔出飛劍後,身體著地再往前順踏兩步,左手劍緊接橫斬中路,另一名步弓手瞬間弓斷腹裂!

——衛東琉這條左臂在上次夜襲時,被禁軍戰馬撞斷了骨頭,全靠物移教藥物之助,短短時日下就迅速接續好,但仍未十足痊愈,前臂仍緊纏著厚布條輔助支撐,傷勢卻並未稍減他劍法之勇猛。

血花飛濺之間,衛東琉已然順勢旋身,踏在麥三身旁,此時胸口中劍的麥三還未倒下,衛東琉伸出右手,抄住插在他胸上的劍柄,屍身崩倒的重量令劍刃脫離,衛東琉馬上回復雙劍在手之勢。

從飛劍、斬擊到取劍,衛東琉眨眼連殺二人的動作有如行雲流水,已隱隱有「兵鴉道」領袖葉辰淵副掌門的風範。而他還只是二十歲。

——衛東琉也是當日葉辰淵率領的「兵鴉道」四川遠征軍成員,在征伐青城「玄門舍」一役裏戰績過人,青城派「道傳弟子」裏的三師兄陳元植正是命喪他雙劍之下。

五軍營這支步弓隊本就不擅長白刃戰,此刻為衛東琉氣勢所攝,前排竟無一人敢朝他近距離張弓射擊,只紛紛退後逃走。

另一名劍士的身影自衛東琉身後緊接出現,使出一招「武當飛龍劍」,人身與劍刃去勢合一,劍尖準確刺進一個轉身欲逃的弓兵後頸!

這劍士就是「鎮龜道」資深弟子、經常負責謀畫調度的「軍師」陳岱秀,他這次不再居後指揮,率先趕在前頭施展快劍。只見陳岱秀「飛龍劍」的刺擊只入肉寸許,他隨即將長劍拔出,身體著地時大大張開馬步,斜身下勢,將劍刃往低處一引,又順勢削斷另一敵人的膝彎筋腱,那弓手慘叫著倒下。

——同樣是連環快劍,相比衛東琉的猛烈開合,陳岱秀則較幹凈利落,絕不花一分多余力氣,就似以劍寫字,以血為墨,劍法精密一如他的性格心思。

有了前輩陳岱秀援護,衛東琉更無後顧之憂。振起雙劍再向前沖殺進去。

附近有幾個比較勇猛的步弓手知道來不及退卻,各自棄弓拔出隨身腰刀。這個預備搏鬥的動作,在衛東琉那雙黑紅眼晴裏就如挑綴,他馬上轉移向這數人。

拔刀的弓兵赫見這索命的使者沖過來,呼吸都窒住了,還來不及舉刀,一人咽喉就被自下而上的斜撩劍割裂,另一人握刀手腕中了劈劍,,雖然有射箭用的皮革護腕蓋著,劍刃切不進去,剛猛的劈勁仍隔著護腕將臂骨敲斷,弓兵慘叫俯身同時,那劍刃又往上反斬,切開了他的臉!

余下那幾個弓兵看見:衛東琉連砍二人時竟然在笑。他們驚懼得丟了刀逃走。

另一邊的陳岱秀則很不一樣,本就平凡溫文的臉全無表情,只是冷靜地把劍尖一記接一記送進士兵身體的要害,每一擊都精準無比。

陳岱秀心裏沒多想什麽,甚至沒把眼前的士兵看作仇敵,唯一想的就只是保護武當。身為武當派前一代精英陳春陽的侄兒,陳岱秀自小就在武當山長大,九歲正式開始學武。就像姚掌門一樣,武當是他人生的一切,只不過他的經歷沒有像姚蓮舟那麽嚴酷峻烈,相反顯得平凡得多:入門順理成章,劍法功力沉實,穩坐在「鎮龜道」眾人中上之列,但也從不是同儕之冠.,經常協助師星昊謀畫武當派的組織行事,但這些功勞永遠很少被同門看見……

陳岱秀跟同門相比,唯一特殊之處就是喜歡讀書,每當「兵鴉道」要出征,他就托出門者帶些書回來。但陳岱秀愛看的並非什麽文章詩詞,而是關於工匠、耕作、天候、算術一類書。他也不知道為什麽,只覺得讀著這些沒有什麽仁義大道理、卻在述說著事物運作的書籍,很有一種安心的感覺。

年紀漸長,陳岱秀在武當派裏很得同門的信賴和尊重——那次往西安營救姚掌門,同行各人都依從他調度就是證明。不過陳岱秀知道,這種「尊重」不同於桂丹雷、江雲瀾和樊宗等人所散發的魅力,他們是同門師弟們仰望的榜樣,陳岱秀知道自己不是。有的時候他也會暗暗羨慕他們幾個,但同時陳岱秀知道,像武當派這樣的團體必須也有像他這樣的人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