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十二 兵刀劫 第四章 療傷(第3/7頁)

嚴有佛察看荊裂的傷勢後,皺著眉說:「本來還不至於這樣。可惜你傷後沒有馬上休息調理,還要再去打架,結果現在復元的機會,只余下大概兩、三成。」

荊裂聽了不置可否,只是笑了笑。當天他負傷為廬陵百姓而戰,從不後悔。

「如今就只有兩個醫治的方法:一個是從前物移教的一種奇藥,叫『蛻解膏』,專治這種筋腱的重傷,不過藥性極猛,也可能令傷殘更重,而且這藥我手上也沒有——『蛻解膏』裏一大成分,乃是西域一種不易得的草藥,因此我雖然知道藥方,也不可能調得出來。物移教已經滅亡,『蛻解膏』武當派手上也許有一些,只是我聽說你跟他們是死敵,他們也不可能送給你吧?」

說著嚴有佛從自己的行囊中找出一個皮革的袋子打開,裏面整齊插著一排銀光閃閃的鋼針,每枚都有手掌般長。

「此外就只有我的方法。我有一種『刀針』,可施用於這傷處:將針刺進關節的深處,把受傷黏結的地方割開,再連續用藥二十天把傷治好。可是這跟『銳解膏』其實一樣冒險,我稍稍錯手就會將筋脈割斷,令你從此完全殘廢。而且不管治傷成功與否,也要等二十天之後才能夠知道,而且這二十天內你的傷處不得活動半分。又辛苦,又危險。」

嚴有佛人雖肥胖,卻擁有十根格外修長、巧細的手指。他拔出其中一枚「刀針」,伸到荊裂眼前。荊裂仔細看那長長的鋼針頂端,原來不是一般的針尖,而是一個斜斜的刀刃,細小得像蒼蠅的翅膀。

嚴有佛人在江西其實並非偶然,只因他去了一趟廬陵,正是要找天下間唯一會磨他這「刀針」的人——寒石子。

要把這樣的東西刺進自己的關節裏,任誰都會膽寒。但當時荊裂只露出他一貫豪邁爽朗的笑容。

「我本來就已經殘廢了,有什麽冒險不冒險的?請準備動手吧。」

如今已然過了十天。荊裂一直就困在這房間裏,睡在這特制的木床上,為怕他睡夢中誤觸傷處,全身要用皮帶將身體拘束。由於整夜保持一個睡姿不動,會令身上一些部分受壓太久血流不暢,形成「癱瘡」,故此每隔一個半時辰就要有人幫助他解除拘束和按摩行血。這些都由圓性和燕橫輪流幫忙。

這些對荊裂來說都不是最痛苦的,最苦的是長期動彈不得,完全無法練武。於是他就想到在意象中鍛練的方法,每天跟曾經戰鬥過的不同對手,在想象裏一次接一次比試交鋒。這修練非常困難,最初那幾天完全無法進入,或只能保持很短的時間;但在圓性教會他少林禪功的吐納冥想之後,他就漸漸打開法門。

——在進行這意識的修練時,他更必須在床上拘束全身,以防因意念的牽動而誤用力量,觸及傷處。盡管修練時連指頭都未動,但每次完結後荊裂仍是汗流滿身,因為臟腑和思想都進入了戰鬥的狀態,同樣在消耗體力。

嚴有佛那雙靈巧的手為荊裂換藥同時也輕按檢查他的膝蓋。其實就算沒有尹英峰的人情,嚴有佛也必定願意為荊裂治傷,只因他早就從寒石子口中聽聞這個奇男子的俠行。不過既然能夠順道還個人情給尹英峰,他自然就不說,還耍裝作很不情願的樣子,其實心裏非常希望這次療傷成功。

——不要老是讓好人的身體壞在我手上呀……

看過太多生死的嚴有佛,絕不相信好人有好報那一套。只是這次他卻前所未有地關心自己的病人。荊裂這小子出奇地令他喜歡。還得再過十天才知道能否治好,換作以前嚴有佛早就失去耐性,把余下的事情交給尹英峰就離開,這次卻堅持留到最後看看結果。

「荊少俠今天又在練習嗎?」尹英峰皺眉說:「大家都是練武之人,我當然明白……但何必急於一時呢?要是再弄傷……」

「不,這樣更好。」嚴有佛一邊把銅殼合到荊裂的腿上一邊說:「他在進入修練狀態時,血氣運行變得旺盛,傷處更容易痊愈。」

「休息一陣子之後,我還要再練一回。」荊裂說著,朝圓性眨眨眼:「這次換你了。」

「不錯。」圓性抓抓亂發:「要想打贏我,你就只有趁發夢的時候。慢慢享受吧。」房裏眾人都哄笑起來。

這時有人敲房門。尹英峰一看,乃是他的八卦門弟子範秋橋。

尹英峰瞧著弟子,卻見範秋橋站在門前沒說一句,只是看著掌門。尹英峰知道他有話不能在這兒說,也就向嚴有佛等人拱個拳,隨範秋橋出了走廊。

圓性這時也摸著肚皮,打個哈欠朝荊裂說:「照顧你這家夥還挺費力的。我又餓了,出去找吃的。」荊裂一邊讓嚴有佛替他重新上好木床的皮帶,一邊目送圓性離開。獵犬阿來自然也跟著圓性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