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九 鐵血之陣 第五章 磨劍(第4/5頁)

荊裂從王守仁的眼神,知道他心裏擔憂自己傷患久久未愈。荊裂倒是不以為意,只輕松地向他說:「大人,保重。」

王守仁點點頭:「我的門生順道查探過,是否有波龍術王一夥人的行蹤消息,但半點頭緒也沒有,大概仍匿藏在什麽地方。」

「你剛才不是說,很多江西官僚跟那家夥有來往的嗎?」荊裂微笑:「我們之後就去逐一『拜訪』他們。總會找到一點點蛛絲馬跡。」

——真是個不懂「放棄」為何物的男人。

王守仁捋著須,眺視城外遠方山色。

「王某預感這事情遠遠還沒完結。將來甚至會演變成震動天下的大事。」

荊裂一聽,知道王大人又是憂慮寧王府的野心圖謀,不知何日爆發。

——喔,對了,現在才想起來,我還沒有給那李君元答復……

「王大人,我們相識的日子雖短,但曾經同生共死,這份情誼不亞於剖腹知交。」荊裂這番豪言,令四周的人都靜默下來:「他朝不管大人遇上任何危難,即是刀山火海,我等『破門六劍』,定必前來。」

王守仁看去,「破門六劍」並排而立,雖然身上臉上還是帶著大大小小的傷痕,但每個人都精神煥發,閃亮的眼神裏無一絲遲疑,都同意荊裂的承諾。

王守仁拱起雙手過頂,以古人之禮深深垂頭一揖。

「謝。」

簡單一個字,卻表達了極誠摯的感激之情。

「王大人,多謝你的教誨。」燕橫上前說:「讓我明白了許多——不管是用劍,還是做人。」

「我充其量只是當個引路人。」王守仁看看左右的門生,微笑回答:「都是你自己的領悟。」

王守仁接著就揭開竹簾進了車廂。朱衡、余煥、黃璇等六名陽明門生也逐一上馬,連同孟七河的馬隊,出發上大路往北而去。

「破門六劍」看著隊伍的背影離開,不一會兒後就回頭,卻見數以千計的百姓還是聚在城門外目送,不肯稍移半步。

「去去去!還留在這裏幹什麽?」練飛虹伸腿,踢踢旁邊一個農民的屁股:「快回去幹活!城裏和村子裏百廢待興,許多事情等著你們去做,還有空在這兒哭哭啼啼?

「我們跟王大人這麽拼死戰鬥是為了什麽?就為了大家能好好過活!你們還不快回去?是要辜負王大人嗎?」

許多本在哭別的人聽了就止住聲音,擦幹不舍的眼淚。人群漸漸開始散去。

良久之後,城門前送別的人已疏落,幾乎就只剩下六位武者。他們驀然想起,此刻所在這道城門,正是他們初來廬陵進入之處。六人感嘆地仰首,看看門頂城樓上掛著那面粗糙的「破門六劍」大旗幟。

「糟糕。」圓性搔搔亂發:「好像有些手癢了。」

虎玲蘭和童靜噗哧笑起來。練飛虹抓了抓白發說:「敢情是幹這種事上癮啦。」

燕橫點點頭。

比起單純互相磨礪武技,行俠,又是另一種修練。

「放心吧。」荊裂笑著說:「世上還有很多可惡的家夥,正在等著我們。」

他撫撫眉心的傷痕,把笑容收起來。

「何況先前的事情,我們還沒有完成。」

◇◇◇◇

一個多月後,寧王府智囊李君元,收到一封神秘的書信。這封信不知何人丟在王府側門,上面寫明由李君元親啟,被府裏的下人拾到送交過來。

李君元打開來,只見信紙上一堆極潦草的字體,並無上款。

「吾輩武人非走狗飛鷹,汝欲馴養府內,實癡心妄想,今後休提。聞近日贛地妖邪當道,凡忠義之士,莫不痛絕。如悉寧王府牽涉其中,吾等雖千裏之外,必盡取汝等人頭。破門六劍字」

這封冒犯的信,李君元當然沒有給寧王看,慌忙撕碎。

李君元為向王爺取寵,力主吸納武林人士,組成王府護衛的一路尖兵,但至今仍是兩手空空,甚為苦惱。

不想就在收到「破門六劍」這封信的十二天後,一名向有收受王府賄賂的南昌地方官,帶著一夥奇怪的人來向他求見。

◇◇◇◇

當今寧王朱宸濠,先祖乃太祖皇帝第十七子朱權,是開國初年文武雙全的奇才,年僅十五歲即被父王派到北邊鎮守,所領大寧鐵騎精銳教敵人聞風喪膽,與四兄長燕王朱棣,並稱諸王子中之雙璧。

後來燕王以「靖難」之名出兵,成功奪取侄兒帝位而登極,是為明太宗永樂皇帝。助戰有功的朱權為皇兄所詐,不止盡收兵權,更被調封南昌,在朝廷密探的監視下過活,只好鉆研道家黃老之術,以表胸無大志,逃避朱棣的猜忌,最後郁郁而終。

朱宸濠為朱權五世孫,如今正值三十六歲盛年。他身高體魁,那掛著玉帶的腰肢粗壯如熊羆,在寧王府殿宇下的廊道走過時,每踏一步都有一股猛獸出林般的氣勢。一雙粗眉底下,眼目甚是銳利,眉心長年都皺起,這鋒芒畢露的相貌,與當年意氣風發的祖先,確是頗為相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