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八 破門六劍 第七章 群俠聚義(第2/7頁)

眾同伴裏以燕橫跟荊裂相處最久,平日即使遇著這樣的情況,荊大哥總還能說幾句笑或是一些激勵的話,但此刻卻如此沉默,燕橫也感黯然。

「還是先把他移入客棧再治理。」圓性說著,就吩咐眾縣民拿來充作盾牌的木板,七手八腳把薛九牛擡起來。

荊裂也在燕橫和練飛虹攙扶下,跟著走進城門。他這一活動,左肩和右膝的挫傷頓時顯現。燕橫不禁皺眉。

——他騎著馬時,必定每跑一步都劇痛難當,卻一直走回來了……

童靜把荊裂的倭刀拾起來,牽著馬兒也跟在眾人後頭。

只見城門內原有的大路,左右兩旁都築起了高高的竹排,將道路收窄了,中段又營造出曲折的彎角來。它們是王守仁下令建造的,並由他的儒生弟子監督。這窄道的作用是引入敵人,再從兩邊施以伏擊,尤其彎角處更難躲避,是最容易建造又有現成材料的廉價防禦工事。

眾人走入城內,又見多處街巷都堆塞了雜物,目的也是把原來四通八達的道路改變成迷宮,令入侵者的夥團走失分散,再逐一埋伏擊破。

他們到了「富昌客棧」,馬上將薛九牛放在大廳一張木板床上。

跌打救急乃少林武僧必修,圓性雖只醉心武道,對醫術沒甚興趣,但被逼著也學得一些皮毛——這「皮毛」已較民間尋常的接骨救傷之術高明了許多。

圓性又再查驗薛九牛的背項傷勢,老江湖練飛虹亦加入來,幫忙治理那被彎刃斬得裂開的皮肉之創。

荊裂坐在旁邊另一張床上,卻拒絕躺下來。

童靜打來一盆水,內裏浸著布巾,正要去洗荊大哥臉上的傷口,一個高大的身影在她後面出現。

「讓我來。」

虎玲蘭接過童靜手上的水盆,拐著腿走到荊裂面前。

她那因為練刀太多而變得粗糙的指掌,掏起布巾來扭了兩下,輕輕去擦荊裂眉間的傷口。

虎玲蘭自昨夜抗敵後一直沒有睡過,直至午後圓性到來,接替她看守城門的崗位,她才在客棧樓上的房間養傷休息,因此到現在才知道荊裂回來。

虎玲蘭仔細為荊裂抹拭已經膠結的血痂,那道被梅心樹的飛刃割開的軌跡漸漸呈現。目睹他受到這麽兇險的創傷,虎珍蘭身子一震,閉目吸了一口氣,才再繼續為他清潔。

「我應該跟你一起去的。」

虎玲蘭說著,又換了一片幹布,將荊裂那創口印幹。

她期望荊裂會回答她:「別說傻話,你跟我一起去了,這城就缺了人防守。」也期望他看一眼她身上的傷。但他沒有回答,眼睛也沒有離開薛九牛。

虎玲蘭無言為他塗上金創草藥,並用一片布條斜斜包裹在他臉上。

這時圓性也走過來,擡起荊裂的左臂:「好了,現在輪到你了。」

「不用管我,先治他!」荊裂進城以後,這才第一次說話。

「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。」圓性略一回頭看薛九牛:「再等一陣子才知道如何。」說完他就去按荊裂那腫得發紫的肩關節。荊裂皺著眉不哼一聲。

「我有點兒擔心荊大哥。」童靜悄悄向燕橫說:「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子。」

燕橫心裏也有同感,但沒有表露出來。

——他對荊大哥那鋼鐵意志,有絕對的信心。

當王守仁帶著弟子到來「富昌客棧」時,荊裂身上各處的傷已差不多全都上藥包紮好了。王守仁因為指示縣民布防,一直都在城北,直至有人通報才匆匆趕來。

他跟荊裂對視著。

「辛苦了。」王守仁說。

荊裂微微點頭作答。

王守仁沒再多說什麽慰問的話。沒有這種必要。這兩個男人都很明白,在一場戰爭裏,隨時都得預備作出大大小小的犧牲。

可是有些犧牲,你還是不願意看見。

王守仁見到年輕的薛九牛那慘狀,忍不住撫須嘆息。

圓性替荊裂治理好後,又回頭去再次把探薛九牛的氣息血脈。

「怎麽樣?」荊裂著急地問。

圓性看著他,搖了搖頭。

「他的脊骨差不多打斷了,能活到這一刻已很不容易。即使活過來,以後恐怕就連一根指頭都動不了。」圓性沉默了一陣子,又說:「大概過不了今夜。」

荊裂神情冰冷地拐著腿站起來,走到薛九牛跟前。薛九牛那張陷入深沉昏睡的臉,神情猶如嬰孩,比平日顯得更稚嫩。

——太早了。

荊裂伸手輕輕在薛九牛的額頭上撫摸了一下,也就轉過頭不再看他,走往大廳的飯桌。

為了方便讓眾俠士補充體力,飯桌上堆著饅頭、幹餅、玉米等食糧,還有茶水跟大鍋冷飯。

荊裂抓起餅來就大嚼,一邊又盛了一大碗冷飯,用熱茶泡了,呼嚕呼嚕大吃起來,不時又挾一筷子的青菜塞進嘴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