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八 破門六劍 第三章 破心賊難(第2/7頁)

——但是他日若有人為了一己私欲而燃起天下戰火,我就算用這血肉之軀,也會把他攔下來!

「你們幾位……果然沒有讓王某看走眼。」王守仁得知荊裂他們並未受寧王府的權勢名利所誘,甚是敬重,朝燕橫拱了拱手。燕橫急忙回禮。

「王大人,你說我們此行要『借兵』,借的是……?」燕橫問時,兩騎不覺已渡到溪流對岸。

「到麻陂嶺後,你自然會知道。」王守仁回答。「燕少俠,待會兒你什麽都別說,只要聽我的。行嗎?」

燕橫拍拍腰後「虎辟」。

「我這劍,不是早就借王大人你了嗎?不用再問吧?」

燕橫說這話的神態有點點模仿荊裂,整個人感覺比從前成熟了許多。

兩人又再大笑起來,然後繼續朝北面的山嶺疾馳。

◇◇◇◇

一進到麻陂嶺的範圍,燕橫就已經察覺那些閃現在樹叢間的眼睛。

——林子裏有人監視。

燕橫正想開口,但想起王大人先前的囑咐,也就忍住了。

王守仁卻已知道燕橫想說什麽,微微一笑說:「不用介意那些人。」

他們牽著馬,正徒步走在一條上坡的小路之上。那路徑彎彎曲曲,兩邊都是看不見深處的密林,可供埋伏之處甚多。燕橫全身都進入了戒備狀態,空出來的左手表面看好像只是自然垂著,但其實沉肩墜肘,腕指處於一種介乎放松與貫勁之間的適切狀態,任何一瞬都隨時能夠快手反拔出橫掛在後腰的「虎辟」。

林蔭雖遮擋了陽光,但樹木密得透不出風來,他們走在坡道上只覺悶熱,燕橫身上和臉上傷處包裹的布帶,全都被汗濕透了。

燕橫一雙長年修習青城派「觀雨功」的銳利眼睛左右掃視,再加上耳朵傾聽,察知兩旁林間聚集的人已經越來越多,並且一直緊隨著他們移動。

他瞥見樹林之間閃過一道快影,是個包著肮臟頭巾的高瘦年輕人,穿著一件由竹片編成的簡陋胸甲,腰帶斜斜插了一柄鐮刀,手裏提著竹槍,踏著快要破爛的草鞋奔過。這年輕人身手甚靈活,跑步幾近無聲,但始終逃不過燕橫的眼睛。

燕橫看見對方就想到:這兩天在廬陵縣城裏,看見的青、壯年男子特別少,現在知道他們都去了哪兒了。

他終於明白,王大人要借的不是什麽「兵」。是賊。

「沒有辦法。」王守仁悄聲說:「這個時勢,要找最現成的武力,就只有這些家夥。」

登上坡頂,燕橫突感眼前豁然開朗,從這頂處可俯瞰前方下面一大段下坡道,蜿蜒通往對面遠方的山林。在那對面半山之間,隱現幾座很巨大的草棚房屋。

王守仁和燕橫一抵坡頂,就如越過了什麽警戒線。他們前後兩方的林木裏,像有大群的野獸騷動,散發一股危險的氣氛。

一物夾著呼嘯的異聲,旋轉著急激從他們身後飛來!

燕橫以劍士的過人視力,只需稍為一瞥,就確定那暗器的飛行路線並沒有瞄準他和王大人。他沒有作任何過度的反應,只是伸手攔在王守仁胸前防止他亂動,讓那暗器自身側半尺外掠過。

那物插入坡道旁一棵樹幹,是一柄粗糙又微微發銹的小斧頭。

一直監視跟蹤著來的山賊,一下子從林間全跳出來,二、三十人將前後道路都封死了。

燕橫打量包圍著自己的這夥人,邋遢的打扮與剛才看見過的年輕人相差不遠,各佩著粗糙簡陋的武器護甲,其中許多拿的兵刃,不過是柴刀、鐮刀等現成的農具,又或者簡單地把竹竿削尖成長槍,沒有多少柄是真正為上陣戰鬥打造的兵器。他們一個個透出兇狠如餓狼的眼神,直盯著王守仁與燕橫,又特別注視兩人身上的佩劍。

燕橫留意到,這夥山賊大都很年輕,其中只有三、四個是中年人。先前在林間看見跑過的那名高瘦青年也在其中,此刻讓人看得更清楚,一張臟臉其實很嫩,大概只比燕橫大上兩、三年。

另一個比較年長的男人步前,他瞎了一只右目,卻不用布帶或眼罩遮掩,任由那像個「米」字的淒慘傷疤展示人前。男人雙手拿著一對斧頭,右手那柄不住在空中拋接把玩。剛才的飛斧當然就是他扔出的。

「王縣令,又要來抓我們嗎?」中年男人用舊官職稱呼王守仁,他的獨眼瞄一瞄旁邊這個全身都是傷、帶著長短雙劍的小子,咧開焦黃的牙齒訕笑:「怎麽這次沒帶人來呀?」

——剛才獨眼男人以飛斧測試燕橫,結果燕橫似乎全無反應,男人對他很是輕蔑。

王守仁過目不忘,記得這個他從前曾經鎮壓招撫的賊匪,名字叫梁福通。王守仁一手拉著馬韁,另一手搭在劍柄上,瘦削的臉鐵青著無一絲笑容,盯著梁福通的眼神極是嚴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