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七 夜戰廬陵 第八章 濟世(第4/5頁)

圓性說著時,從腰帶上取出半邊形如夜叉惡神的面罩,穿戴上去。

「太好了。」

圓性左半邊面罩上的夜叉神態兇猛,五官怒張;露出的另半邊臉,卻綻放出豪邁的笑容。

◇◇◇◇

王守仁踏進廬陵縣城最大的客店「富昌客棧」裏。因為近來匪賊肆虐,客棧已丟空多時,現在充當醫治傷者之地。

樓下的廳子裏充溢著血腥和草藥的氣味,到處傳來傷者的痛楚呻吟。

只有三個傷者沒哼一聲。虎玲蘭半躺在木板床上,正在小口小口地喝水。她腰間圍繞著厚厚的布帛,另外身上多處都有包紮。長長的野太刀和弓箭就放在床邊,她神情也是一副隨時站起來再戰的模樣——雖然此刻的她每走一步,腰上刀傷都會傳來尖錐刺入般的痛楚。

練飛虹包裹著的右臂吊在胸前,正盤坐閉目調息。他手臂所受劍傷很深,而且年紀的關系不易復原,看來有好一段日子都不能使用右手了。

燕橫身上包紮的數目最多,但相較兩人反而都傷得最淺。他頭臉從左耳到下顎圍著一整條布帶,但面容仍很精神,只是失血不少,皮膚略顯蒼白。燕橫此刻正站在客棧的一角,眼望遠方,雙手輕輕移動比劃著,顯然在回想自己昨夜使過的劍招。

其他受傷的人,都是那屋子裏在波龍術王劍下生還的人質。有兩個傷得較重的,不知道能不能活過來;也有的恐怕要終身殘廢。

童靜跟王守仁的門生也都在場,幫忙城裏僅有的兩個大夫醫治傷者。童靜跑來跑去張羅各種東西,已是滿頭大汗,一張臉紅透了。童大小姐從前在成都岷江幫家裏,何曾幹過這種苦差?現在她卻很是熱心,只覺得能夠幫助這兒的人,心裏很是踏實欣慰。

「看不出啊。」旁邊的虎玲蘭忍不住說:「你將來會是個好妻子呢。」

童靜一聽臉更紅了,對蘭姐作了個慍怒的表情,也不理她,繼續幫大夫搗爛草藥。

「荊大俠……還沒有回來。」

說話的是薛九牛。他手裏也拿著藥,卻呆站在客棧大門前,看看外頭已經升得很高的太陽。

薛九牛也是剛剛回來縣城,還帶著那群被術王眾囚禁在登龍村的女子。他們徹夜逃走,一直沒停地跑了很長的路。早上看見縣城時,那些女人都哭起來了。

薛九牛把一匹馬留了在青原山腳的原地,給荊裂回程時用,自己則牽走另一匹,給那些女子輪流坐上去休息。他還以為荊裂必然比自己更快回城,可是直到現在還不見蹤影。

童靜聽了他這話便說:「你放心吧。荊大哥是我們裏面,最不必擔心的一個。」

童靜嘴裏這麽說,但心中確實有些擔憂。昨夜見識過那波龍術王的歹毒心腸後,她實在不敢太過放心。

其他同伴也是一般心思。假如純論武力,術王與他的手下,當然不可能跟以前的敵人——貨真價實的武當派相比;但武當派又沒有術王眾的狡獪惡毒,荊裂要是給發現了,能否全身而退也是未知之數……

薛九牛不知荊裂有否出事,但心裏已經開始自責,懷疑是自己的固執壞了大事。

王守仁明白他所想,上前拍拍他的肩膀。

「我與荊俠士認識雖然不久,但看出他不是這麽好對付的。」王守仁鼓勵說。他特意放高聲音,讓客棧的人都聽得見。這種時候,城裏的所有人都需要提振士氣。

可是不由他們不沮喪。王守仁才剛從義莊過來,那邊停放了三十幾條屍體。昨夜波龍術王在給燕橫發現之前,就已潛入民居,無聲屠殺了一屋二十多人。

死了這麽多人當然悲傷,但更令王守仁憂心的,是眼前三個滿身帶傷的俠士。這波龍術王的力量,比估算中還要可怕。

雖然抵拒了波龍術王於一時,但王守仁深知對方日內必然再犯,而且這次定會帶足人馬。

波龍術王更已明言:下次再見,必將屠城。

他看著受傷的練飛虹等人。

——這重擔,不能只交給他們五個承擔。

王守仁走到燕橫跟前來,仔細看著他。

燕橫還沉湎在劍招中,他擔心昨夜自己的進步只是曇花一現,趁記憶仍然鮮活之時,不斷在重溫對敵的情形,還有自己用劍時那感覺——尤其是最後使出的那式「穹蒼破」。

——啊,假如那時候我這樣子出劍……這般踏步……也許那家夥更難抵擋。待會兒要好好問問飛虹先生的看法……

就如荊裂教過他:武功不只用身體去練,還得用心。重新檢視自己的技法,從中尋找缺失,是進步的一大途徑。

此時燕橫才醒覺,王大人就在自己跟前,已經看著他好一會兒。他急忙抱拳施禮。

王守仁看著這個滿身帶傷的少年劍士,感覺他跟昨夜在屋頂暢談時有所變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