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七 夜戰廬陵 第八章 濟世(第2/5頁)

韓思道催促村姑都出外去,他跟鄂兒罕才施然步出。韓思道手裏還提著一壇未開的米酒。

術王眾早就在外頭,四處兇神惡煞般呼叫,把躲在屋子裏的村民都趕了出來,聚集在祠堂外頭的空地上。男女老少誠惶誠恐地站著,太陽映照一張張因為刻苦勞作而皺紋深刻的臉孔,差不多兩百人竟是靜得不作一聲。

韓思道走到眾人跟前,把酒壇放在身邊地上,一條腿踏了上去,兩肘擱在那膝上,狀甚悠閑。

這車前村在廬陵縣城的東北方三裏之外。他們特意從青原山拐了一個大彎到這邊來,因青原山在縣城的東南;城裏那幾個多管閑事的武者,此刻應已知道波龍術王的根據地就在山上,斷沒估計到他們又會繞去北面的村子作惡。韓思道和鄂兒罕絲毫不擔心會再遇上那幹人。

——更何況有術王猊下出手,那些家夥必然忙得不可開交,也許已經掛掉兩、三個了!

「我們在這裏過了一晚,吃喝飽了,睡也睡足了,總算消了昨天的一身黴氣。」韓思道朝村民微笑著說:「是時候要走了。」

村民聽了馬上松一口氣,心裏在感謝老天爺保佑,卻仍都不敢聲張,怕露出高興表情來,又會惹怒這些惡魔。

「不過呢,走之前我們要帶走一些東西……」韓思道揮揮手,示意手下將他們的馬匹拉出來。村民看見馬鞍旁那些布袋,大惑不解。

其中一個術王弟子,手裏拿著一大疊寫有咒文的紙符,更令人感覺不祥。

「我們要帶走的,是你們。每一個人。」韓思道輕佻地說,有如在說一個不甚好笑的笑話。

村民心中一驚,又聽不明白。這十來口布袋雖然又寬又大,怎可能裝得下百多二百人呢?

可是再細想之下,他們終於懂了:

要帶走的不是整個人。是人體的一部分。腦袋。

恐懼的叫聲似浪潮響起。

韓思道「嗆」地拔出腰間長劍,那銀芒在陽光下照得人眼目不能直視。

八個術王眾亦一一拔出兵刃,在外頭守住各條道路。

鄂兒罕則雙臂交疊胸前,一動不動。那雙死魚般的眼睛卻更令人震栗。

「住口!」韓思道兇厲的叫聲,遏止了村民的驚呼。人們緊湊在一起,有的還怕得互相擁抱。

「不要讓我們多費工夫。」韓思道繼而命令:「乖乖的話,每個人都有個幹脆。只要有一個人想逃走,哼哼……那麽所有人都不會太幹脆了……總之死之前都得先失掉身上一些東西……」

村民看著他手上劍光,驚得全身都是冷汗。近二百人發出的體臭,夏風亦吹之不散。恐懼的氣味。

明明有接近二十倍的人數,但車前村的村民半點兒沒有打倒這幹妖人的把握。他們早聽過波龍術王弟子是何等可怕,就連縣城都來去殺人自如。

眾人之間有的壯丁,心裏燃燒著怒火,但一想到要是反抗,會連累所有村民受到不敢想象的折磨,膽子先就縮了一半。

——難道就要這樣甘心就戮嗎?我們豈非就像家畜?

韓思道看著他們,一雙細目閃出惡毒的光芒。他就是想他們來點反抗。雖然會比較花氣力,但看看羔羊的垂死掙紮,比單純處決要好玩得多。

他正要想怎樣開始動手時,一個術王弟子突然說:「有人進村來……」

韓思道稀疏的眉毛一揚,朝著手下所指的方向看過去。

只見北面的村口遠處有個影子,似是牛或驢子拉著的木頭車子,正緩緩向村裏駛來。

「我去看看。」他回頭朝鄂兒罕說,又著手下鎮住眾村民,然後一人朝來者的方向跑過去。

韓思道走近才看得清,確是一輛車子,可拉車的不是牛馬。

而是人。

只見四個身材頗壯的男人,手腕全都給縛在一起,用繩子牽著後面破舊的木頭板車,狀甚吃力,似乎已經拉了好一段路程。拉車的男人衣衫破爛,蓬頭垢面,還要一個個給打得鼻青目腫,非常狼狽,而且表情很不甘心,但又似乎被某種恐懼驅策著繼續上前。

板車上什麽都沒有,就只有一個人盤膝坐著。

韓思道看見車上那男人身材甚是寬壯,一頭邋遢的濃密短發,腮上胡須亂生。身上蓋著已經破爛的鬥篷,遮掩了大半身子,膝上橫擱著一條兩頭包鑲鐵片的粗壯六角棍棒。看來像是個野和尚。

和尚右手從破鬥篷下伸出來,正拿著個饅頭在吃。

「走快一點啊。」和尚催促拉車的男人:「到了村裏就讓你們休息吧。」

不是別人,正是少林武僧圓性。

這些拉車的,是昨天午後到橫溪村打劫的馬賊,本來有七個人,三個受不住圓性的重手斃命,余下這些圓性正要押去廬陵縣城由官府發落,他也可順道去跟荊裂五人會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