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六 任俠天下 第四章 征途(第3/7頁)

在西安「盈花館」的屋頂上,那刺傷了武當派高手焦紅葉的一記快劍,令在場所有武林人士震驚,童靜至今對此事還是回味無窮。她也不明所以:自己當時怎麽自然而然就刺出了那恰到好處的一劍?之後一直努力練習,她都沒能夠再打出一樣的劍招。

即使如此,她仍無法抑制心裏的巨大喜悅:一個武道的全新境界,曾經在前方短暫打開過一扇窗子,讓她確知那神奇的境地就在前頭——而且自己確實有走往那兒的潛質。

——只要我比以前更拼命修練,總有一天能夠再一次刺出那樣的劍。接著是兩次。三次。然後隨心所欲地出招。

有了這股動力驅使,童靜幾個月來既努力又快樂地練劍,甚至連跟燕橫吵嘴的時間都減少了。

唯一令她感到有些煩厭的,是那個自稱叫「先生」的老頭。

童靜此刻正練著燕橫新教的劍招——其實是崆峒派的入門劍法「十五練手劍」——一邊瞧著練飛虹,心裏很不是味兒。

童靜畢竟聰明,早就看透了練飛虹跟荊裂和燕橫的「陰謀」。她離開爹爹,跟著荊裂等人走到這麽遠,就是為了追求「走自己的路」的自由,很討厭被人擺布;但現在對她來說,沒有比學劍更重要的事情。她無從反抗。

——好!劍法我會照樣學!可是別指望有生之年,我會叫你一聲「師父」!

練飛虹正在與荊裂研練飛刀的法門。崆峒派暗器手法出眾,奇招甚多。荊裂上次略勝錫曉巖,也是靠投擲兵刃搶得先機,自然很有興趣學習,希望研究出更上一層樓的戰術;另一旁的戴魁也在用心聽著,心意門雖無暗器飛刀等武功,但難保將來不會碰上用暗器的敵人(他沒有忘記,武當派就有那個叫樊宗的飛劍高手),多了解暗器手法,要防範就有把握得多了。

上次在「盈花館」,荊裂已見過練飛虹的鐵爪飛撾跟飛刀,出手如何輕松漂亮,早就很想學學。他得到練飛虹指點不過幾次,已然掌握其中竅門,用上那鴛鴦鉞鏢刀和鏈子槍頭時,大有進境。

只見荊裂手腕一抖,沉重的槍頭就直射而出,直插數尺外的樹幹。出鏢手法縮小了,自然大大減少讓敵人察覺的預兆。

戴魁看了不禁拍手說:「荊兄的學武天分,真令人佩服!」

練飛虹一邊看荊裂練鏢,自己雙手則拿著鞭杆當作雙手長刀把玩,正在復習早前荊裂教過他的日本刀法——練飛虹畢竟是武癡,但凡看見新鮮武藝,不管是中原還是海外的都想學,荊裂亦未私藏,誠心地跟他交換武技。

荊裂收回槍頭的鏈子,走到練飛虹跟前。

「先生,你看。」他指一指燕橫和童靜那頭。練飛虹看過去,見童靜正用心練習崆峒劍術,眼裏都是笑意。

「先生你認為燕橫這小子如何?」荊裂又問。

「這家夥直肚直腸,學東西專心致志,好。」練飛虹翻動著杆棒說:「可是他要是想練好雙劍,那就得改一改性子。雙劍講究一心二用,或攻守同時壓制對手,或左右變換迷惑敵人,心思要細巧些、復雜些才能練得到家。」

「所以前輩就一直教他那些舞動雙劍的花法?」戴魁問。

練飛虹點點頭:「那些花招,占了大半其實在對戰時很難派上用場。我這是在鍛煉、打開他的心。」

荊裂瞧著練飛虹,心裏想:

——這位飛虹先生,的確有當名師的資格。

「荊裂你跟他就剛好相反。」練飛虹突然又說:「你學習天分的確很高,而且遊歷的經驗豐富,所學非常博雜廣泛。可是你沒有能將學得的技藝徹底融會,又不斷好奇去學新的東西,長此下去就成了貪多務得,難將武功提升到另一層次,成為真正的絕世高手。」他苦笑,又補充一句:「就好像我一樣。」

荊裂收起平日的笑容,嚴肅地看著他不語。

練飛虹的話,不禁令他想起早前遇過的強敵錫曉巖。

錫曉巖正是專心致志,將一招「陽極刀」練到極處,當天荊裂要破他這招,花了九牛二虎之力,用上各樣戰術和地形才能稍勝他;數年後,錫曉巖的「陽極刀」威力定必更上層樓,其時用奇招還破不破得了,荊裂真的全無把握。

——說不定,就會像當年的練飛虹遇上何自聖一樣。

「別走我的老路。」練飛虹收起鞭杆,向荊裂告誡:「將你所學的東西,貫通為真正屬於你自己的一套武技。這是躋身往更高境地的唯一法門。唉,可惜,我自己也是到了這個年紀,才明白這道理,什麽都已太遲了……」

荊裂垂頭,左手按住腰間那柄裴仕英所贈的雁翎刀。

練飛虹是繼裴師叔後,荊裂遇過最好的老師。剛才練飛虹所說一番話,表面似乎跟裴仕英生前教誨相反,但其實並無矛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