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六 任俠天下 第四章 征途(第2/7頁)

——虎玲蘭瞞著父親薩摩守,私自偷了「勘合符」乘船出海,此為大逆不道之舉,她已不可能再回去薩摩了。

「戰鬥,需要同伴。」

在四川時,荊裂曾經跟她說過這句話。那時候他的意思是說:你需要同伴。但虎玲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,不禁生起這樣的感覺:

——難道他的意思是:「我需要你」?……

她心裏多渴望,荊裂真的會這樣對自己說。她的臉頰泛出紅霞。

可是不一會兒,夢中又五郎的死亡眼神,又再出現她心裏,教她感到羞愧。

——難道又五郎的亡靈是在警告我,不該這麽苦苦追著一個不喜歡我的男人嗎?

巨大的苦悶。

虎玲蘭呼叫了一聲,拔出野太刀來,猛力揮砍向樹上的枝葉。綠葉在猛烈刀招中飛散而下。

其他五人都因她這呐喊而愕然,回過頭來看她。只見長長的刀身連閃,虎玲蘭整個人像裹在刃光裏。眾人見她正在拼命練刀,也不為意,又再繼續練習。只有荊裂,皺著眉看了她好一會兒。

——她在幹嗎?……

虎玲蘭察覺荊裂的目光,卻刻意不去看他。

這時練飛虹拿起身邊四尺來長的鞭杆①,跳到燕橫身前,把一端杆頭朝他右下方刺過去,同時喊一聲:「左!」

『注①:鞭杆並非指軟鞭,而是中國西部一種短杖棍棒的稱呼,一般約四尺長,本為民間驅趕牛羊之用,或作山路遠行的手杖,後來兼用於護身,漸漸演變成一種武術兵器。』

燕橫急忙將左手短劍下壓,擋住逼過來的鞭杆。

練飛虹一記接一記地繼續刺出鞭杆,每記都同時喊出「左」或「右」的指令,燕橫就要按他所說,用左劍或右劍去格打那杆頭。

練飛虹其實只用半力喂招,將那鞭杆當作標的給燕橫練劍。這練法困難之處在於練飛虹那強逼的左右口令,有時候鞭杆來向,明明用左劍去擋打最為順暢,燕橫卻被迫要用右手劍擊打;再加上練飛虹的口令並無順序排列,有時梅花間竹,有時連喊六、七記都是一邊,節奏又忽快忽慢,每次出劍更要顧著準確擊打那鞭杆,比先前燕橫自由揮舞的劍花要艱難許多倍。

——但是要練到雙兵器能一心二用,猶如各有腦袋指揮,這是必經的鍛煉。

燕橫運劍時必須全神貫注,耳聽口令,目盯標的,體力消耗跟實戰相差其實不遠。他雙劍翻飛之間,已經格打了六、七十招,漸漸氣喘起來,有兩記鞭杆錯過了擊打的時機。

練飛虹抽回鞭杆跳開,燕橫的雙劍才停下來。

「今天練到這兒差不多了。」練飛虹微笑說。他雖只是輕松半力出杆,但一頭大汗,似乎也有點疲倦——始終是因為年紀的關系。

燕橫身上衣服都濕透了,但臉上沒有半點難受的表情,反而非常興奮,仍然在緩緩比劃著招式。

這是看見自己進步的喜悅。

他們一行人離開西安,至今已經有四個多月,一直東行遊歷修練,不經不覺已經走到湖廣省東北來,此地乃是漢陽城郊,官道旁的一片野地山坡。

這幾個月來,燕橫除了繼續跟荊裂學習外,又得到了崆峒派練飛虹和心意門戴魁的指點,尤其是從飛虹先生身上得益最甚,只因崆峒派武技本來就擅長各種雙兵器,以左右交替變換的「花法」,令敵人眼目心神生惑而致勝。燕橫跟他學了好些全新的技巧,再加上在西安時,累積了許多實戰心得,雙劍技藝進步神速——雖然跟真正的「雌雄龍虎劍」還有很大距離。

「練得不錯。」練飛虹把鞭杆拄在地上,上前拍拍燕橫肩頭。

「多謝前輩!」燕橫倒提一雙木劍抱拳。一想到眼前這位武林名宿,是師父何自聖生前好友,痛失師門的燕橫,對練飛虹更多了一分親切和敬重。

這時練飛虹的笑容卻變得狡猾,伸臂攬著燕橫的肩:「好……那麽輪到你去教她了……」他說著時瞄一瞄站在遠處的童靜。「記著……要把我教你的都教給她……」

「是的……」燕橫帶點不好意思地搔搔頭發。練飛虹手臂松開,拍拍燕橫的屁股催他上前。

燕橫紅著臉,幹咳一聲,裝起一個嚴肅的樣子,朝童靜勾了勾手指。

童靜鼓起腮走過來,同時眼睛帶著不服氣地瞧向練飛虹。

頑童似的練飛虹卻故意裝作看不見她的目光,連跑帶跳走到荊裂跟戴魁那頭去了。

「快來。開始學新的劍招了。」燕橫催促說著,用汗巾抹抹臉。

童靜狐疑地問:「你教我的,都是你自己青城派的劍法吧?」

「你忘記了在成都時,荊大哥收你的第一天吩咐過什麽嗎?我們教你什麽,你就學什麽,不許問,不喜歡學的話,你可以走。」

童靜怒瞪燕橫,咬著下唇強忍不反駁,然後開始學習他教的新招。練習不久,她就漸漸忘記了這股不快,專心演練劍招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