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三 震關中 第六章 入關(第3/6頁)

「那不是更好嗎?」燕橫嘴裏說:「我們是來幹正經事情的,沒空跟她胡鬧……」

但是他的樣子明顯有點落寞。

「是嗎?……」荊裂把一塊烤餅塞進嘴巴裏。「我倒是很掛念她呢。」

荊裂如此直接承認,倒令燕橫覺得自己好像很小家子氣。

「你覺得她只是鬧著玩嗎?」荊裂又說,把擱在身邊那柄套在布囊裏的雁翎刀提起來,走到飯桌旁。「來。拿起『龍棘』。」

燕橫不明所以,但也照吩咐拿起布袋包著的「龍棘」,站起走到荊裂跟前。

時候已不早,這客棧的飯館裏就只余他們這一桌。店小二匆匆跑過來,苦著臉朝荊裂哀求:「俠士,請不要在小店……」

「別擔心。我們只玩幾手,不會弄壞這裏的東西。」荊裂微笑說著就把刀連著鞘和布囊指向燕橫:「來。」那店小二看見,馬上惶恐地遠遠退避到一角。

燕橫不知道荊裂為何突然就要對練。不過反正也有好一段日子沒跟荊大哥比試了,這幾天在趕路,更是連練功的時間都沒有,燕橫的手也早就癢起來,於是欣然舉起布包的「龍棘」,先來一招「雷落山」,連著鞘迎頭劈向荊裂頭頂。

荊裂舉刀橫架著「龍棘」。兩人一發動,就進入連環的來往攻防,一刀一劍未發全力,速度卻也不慢。那店小二和坐在遠處的掌櫃,根本看不清這些快招,眼也花了。

交手三十幾招後,荊裂打個刀花,躍開收刀。燕橫的劍亦停了。

「怎麽樣?」荊裂把刀擱在肩上微笑。

燕橫有點訝異地看著自己的手掌。

不知何故,他感受到自己的劍招,似乎比從前更順暢更不費力,變化起來也更加隨心所欲。雖然不能說是大躍進,但是很明顯察覺到改變。

——尤其是在用到「風火劍」前面那幾招的時候。

——就是我教過童靜的劍招。

「武者在不斷向前進步,修習更高級技法的時候,往往就很容易忽視了以往學過最基本的東西。」荊裂解釋說。「當然也不是把基本都統統忘記,只是當中一些細節卻容易忽略了。又或者在進步的過程裏,不經意地養成了一些微細的壞習慣,沒有從頭修正。最初也許不會察覺這些問題,但再下去,這些基礎的小缺失,就會成為繼續向上進步的障礙。就好像建屋子,最底下的泥土有了幾個小洞孔,那屋子就不可能建得高。

「這個時候,就有必要復習一遍過去學過的東西,重新喚起記憶和修正基本的動作。『溫故知新』這老掉牙的說話,你不是沒聽說過吧?

「要重溫自己學過的東西,一個最有效果的方法,就是去教別人。學生就如老師的一面鏡子,讓你察覺出自己偏差的地方。」荊裂笑一笑,又說:「你現在明白,我為什麽叫你去教童大小姐吧?」

燕橫恍然大悟。

他又回想起來:自己成為青城派「道傳弟子」的第一天,師父何自聖第一件事不是傳授他什麽新的武功劍法,而是派他去教授剛入門的師弟。

「荊大哥……原來你讓童靜跟著我們,不是為了錢……」他瞧著荊裂的眼神,又敬佩又感動:「一直以來,是為了幫助我……」想到荊裂跟師父的教導方法原來一模一樣,燕橫心裏就特別感到溫暖——好像跟著荊裂,相當於跟著自己一位同門師兄一般。

「有一半是為了你啦。」荊裂把刀放回飯桌坐下來,又吃著烤餅:「也是因為,她並不是鬧著玩的。她確實很喜歡練武,很想變強。我沒有拒絕她的理由。」

燕橫也坐回飯桌來。他吃著,一邊回想童靜練武時的樣子,不禁點點頭。

「可是畢竟她還是個孩子。」虎玲蘭嘆了口氣:「她父親的意思。沒辦法的。」

三人在沉默裏吃完了這頓飯。

那一夜,燕橫睡不好。因為明天要到西安府,令他感到緊張。

也因為童靜,教他思潮起伏。

◇◇◇◇

次日,荊裂等三騎一清早就出了商州,循官道西行,未過午已經越過藍田山一帶。古都西安府已快在望。

就在這時,東面一條支道有兩騎急馳而來,就在荊裂三人後方數十尺外。雙方保持距離,一同向西安府的方向走了一段路。那兩騎其中一人這時向他們高喊:「前面的朋友請留步!」

那聲音雄渾響亮,已聽出不是普通的旅人。

荊裂率先收韁勒馬。虎玲蘭和燕橫也停了下來。

那兩名騎士馳近,只見都是三十余歲的中年人,身穿式樣相近的淡黃色衣袍,登著快靴,打著護腕束袖,頭戴幘巾,都不是儒士或商人身份。背帶長布包,更一眼就看出內藏兵器。

他們雙雙在荊裂三人馬前十尺處就停定——未相識者不可驅馬太近,這是江湖的規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