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 蜀都戰歌 第三章 成都(第4/5頁)

「岷江幫確是有借貸的生意。可是兄弟你這種借法,我們不受理。」沙南通向大門一招手。「請便。」

「刀子抵押不行?那好,我押另一樣東西。」荊裂略湊近沙南通,壓低聲音說:「我就押三個字:青城派。」

他向燕橫一揚手:「我這位燕兄弟,乃是青城派『道傳弟子』。由他開口問貴幫借點路費,行吧?」

燕橫愕然。荊裂說話聲音不高,可這賭桌前十幾人全聽見了,都把目光投向燕橫。突然成了眾人焦點,燕橫一臉是汗。

臉上流汗比燕橫更多的是沙南通。他那張黑臉一下子缺了血色,訝異地瞧著這個不起眼的少年。

青城派。「巴蜀無雙」。

沙南通再看看荊裂。青城派的劍俠怎會跟這種奇怪的野漢廝混在一塊兒?他半信半疑。但一想到萬一弄錯了,侮辱青城劍士的後果可是十個沙南通也擔待不起,所以半句疑心的話也不敢說出口。

「原來是……燕少俠。」沙南通拱手作揖,手下們也都跟隨。未弄清事實之前,沙南通不敢把「青城派」三字掛在口邊,只是含糊地說:「有失遠迎!路費的事情,自然包在沙某身上……這位……」他瞧著荊裂。

「我姓荊。」

「這位荊大爺……剛才得罪了!這兒人雜不好說話,不如恭請兩位到敝幫總號,讓敝幫擺桌宴席,為燕少俠與荊大爺兩位接風,不知意下如何?」

本來按住桌上腰刀的那個打手,已經把刀子捧在雙手,恭敬地遞給荊裂。

荊裂接過刀子佩回腰間。「也好,肚子正餓著。」

「來人!馬上備轎!」沙南通呼喊。

同時賭坊的打手荷官們向客人呼叫:「沒事了!是客人而已!繼續賭!」

瞧著手下簇擁著荊、燕二人出門,沙南通趁這當兒向手下吩咐:「對了……張三平不是剛從灌縣那邊辦事回來了成都嗎?快叫他來見我,我有事要問……還有,那轎子,要盡量慢走。最好在他們到總號之前,讓我先弄清楚這事情。」

在「滿通號」門外,兩頂轎子已在等待。

燕橫一生也沒乘過車馬轎子,看見荊裂取下腰刀跨進轎裏,這才懂得依樣畫葫蘆,把背上用布包藏著的「龍棘」取下來,也登上了轎子。

岷江幫幾個幫眾在大街上為兩頂轎子開路。行列依照沙南通的吩咐走得很慢,荊裂當然猜到他們在打什麽主意,也不說破,閑適地坐在轎裏,觀看窗外成都鬧市的街景。

沙南通步行跟隨在最後,眼睛不住焦急地左顧右盼,看看那個部下張三平來了沒有。

沙南通走著時,心裏許多念頭不斷在轉:

——青城派被武當消滅一事,雖然全個成都也知道,但到底未確定是不是真事;假如青城派還在,待慢了他們的入室弟子,可是不得了的過錯……

——但這個姓燕的小子這麽年輕,真的是青城派「道傳弟子」嗎?……會不會是借著青城覆滅這個消息混飯吃的騙子?……就算是真的青城劍士,這麽無緣無故來成都鬧事,也著實奇怪……

沙南通心裏只盼張三平快點出現,他應該聽過灌縣和青城山那頭最近的江湖消息,也許能夠搞清楚,為什麽會有個青城劍俠跑到成都來,還要直接挑上岷江幫……

「停下!」

走了一段路,荊裂忽然呼喝。

轎夫馬上停住了腳步。開路的幫眾也都不解地回頭。

荊裂把轎子窗戶的竹簾撥高一點兒,往左面那長街遠處眺望。

目光注視熙來攘往的人群裏兩條身影。

——沒看錯。

荊裂提著雁翎刀踏出轎子,站在大街中心,刀鞘擱在肩頭,遠遠瞧著那兩人。

那兩人也馬上察覺了,同時止步,隔著人叢遙視荊裂。

兩人一男一女,都是一身風塵仆仆的遠行裝束。

男人是個三十來歲漢子,那高大碩壯的身材很是顯眼,兩肩卻斜斜沉下來,一雙猿臂垂下交疊在下腹前。他瞎了一只左眼,把頭上的淡花布巾拉低一邊遮蓋那孔洞,神貌很是強悍。

他旁邊的婦人發髻衣飾都很尋常,站姿卻比街上許多男子都要剛挺,長得圓臉厚唇,加上深色的肌膚,雖不清秀,卻另有一種健康的吸引力。看她神態似是那獨目男人的妻子。

這兩人混在繁忙大街的人群之中,外表說特別又不算很特別。最顯眼之處是兩人身後,都背著一根套住布囊的長條物事。男的那一根長有八尺余,比他身材還要高;女子背的則略短略細,但也相當於她的高度。

荊裂能在人群裏發現這兩人,不單是因為他們背後的「東西」,而是因為他們行走的步姿:那如魚過水般的動作,每一步都比旁人稍稍輕捷省力。這種微細的差異,普通人的眼睛無法察辨;但是高強的武者,不管在多繁忙的街道裏,只要看見一眼就能互相辨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