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 蜀都戰歌 第三章 成都(第3/5頁)

鄒泰的大眼睛閃動。

「請放心,另兩個同門弟子已經開始在找了。」鄒泰微笑。「弟子以『首蛇道』的榮譽保證:除非那人沒有跟著來成都,否則在副掌門登峨嵋之前,必定找到他。」

◇◇◇◇

整個成都的本地男人都知道:城裏最大最威風的賭坊,自然就是位於刀子巷的「滿通號」。

官府禁賭,賭坊這等生意當然不能就開在大街上。巷子雖小,賭坊氣派卻不小。高大的兩層樓房,門前蹲著一雙幾及人頭高的石雕貔貅獸。還沒進門,已經聽聞內裏人聲鼎沸。

燕橫聽都沒聽過「賭坊」這兩字,更不知是怎樣的地方。他跟隨荊裂一踏進「滿通號」,但覺一陣混雜著汗臭的熱氣撲臉而來。其中有他很熟悉的那種人體因為緊張而散發的氣味,一時喚起了平日跟同門比劍練習的記憶。

「滿通號」光是地下一層就氣派不凡,大大小小的賭桌共二十來張,擠滿了兩三百人。樓上還有只招待豪賭客的廂房,每手押注都在百兩銀子以上。

荊裂進了「滿通號」,倒有如進了家門。聽見那些紅光滿臉的賭徒豪邁的叱喝聲,他感到自己身體的血液也都活躍起來了。他還是披著鬥篷,只把頭上鬥笠拉了下來。

荊裂看見燕橫渾身不自在的樣子,微笑問:「你覺得這地方很可怕?」

燕橫左右看看。一雙雙貪狠的眼睛。桌子上的金錢迅速移換。如浪潮般驟然爆發的哄叫。

他點點頭。

「其實我們練武的人,跟他們沒有很大分別。他們賭的是銀兩……」荊裂說著,拳頭輕輕擂在心胸。「我們賭的,是這身體和性命。」

荊裂和燕橫這兩個「客人」衣裝奇特,燕橫身上更掛著長形物事,早就吸引了賭坊看門的注意,幾個負責看守的打手,已經悄悄包攏過來,防範他們有何異動。

兩人擁有武者的敏銳感覺,哪會不察知被包圍?荊裂卻不以為意。

兩人擠到一張骰寶桌子跟前。四周的客人沉迷賭局,自然沒有留意他們。那主理桌子的荷官,一邊呼喝著催叫客人下注,一邊在注視這兩個怪人。

荊裂伸手進鬥篷底下,解了腰間的繩子,把雁翎腰刀連著刀鞘拿出來,重重擱在賭桌上。

「這一局,我押圍一。」荊裂把腰刀緩緩推向桌子上,那畫著三個一點骰子的圖案上面。「殺!」

桌子四周登時靜了下來。燕橫聽見自己喉結吞咽的聲音。

那四名打手排開賭客,走到荊裂身旁。其中一人伸手,一把壓住賭桌上的腰刀。

「兄弟。」另一個打手說。「聽你口音是外地來的,大概不知道這『滿通號』是誰開的。你們收起這東西,就這樣出去,不要回來。我們就當作從來沒有發生這事兒。」

荊裂咧起嘴巴,笑得好像真的押中了一樣——不管對方是何等人物,只要是沖突對峙,他總是感到莫名興奮。

「找一個能作主的人來說話吧。」他作狀打個呵欠。「我今天有點累,不想說太多廢話。」

那些打手仔細瞧瞧荊裂的樣子。那頭巾之下露出一串串古怪的辮子,發式不文不武,似是外族人。

歷來進「滿通號」鬧事的人,荊裂絕不是身材最高大的一個。賭桌上那柄腰刀的式樣也平凡得很,不是什麽寶刀。但賭坊的打手,畢竟在江湖打滾,天天在賭坊裏見到的男人成百上千。他們直接感受到這個怪人身上散發的危險氣息。

整個賭廳此刻都已靜下來。全部人都在注視這張骰寶桌子跟前的事情。

一個滿臉髭須的胖壯漢子,這時帶著三名手下,從二樓的階梯步下來。一聽見樓下大廳靜了,他不必通傳就知道出了事。

胖漢的膚色黝黑,發髻帶點微鬈,一看就知有異族的血統。這在四川並不少見。

三個手下為他開路。胖漢站到荊裂跟前,仔細打量著他。對年輕的燕橫則只略瞧了幾眼,未多理會。

「我是這兒的總管,沙南通。」胖漢撫撫下巴的大堆胡子。「兄弟,這兒是做生意的地方。你看見我們的客人們都停了手嗎?你知道只是少開了這一兩局,我們『滿通號』損失了多少嗎?」

荊裂好像完全聽不見沙南通的話,仍然微笑問:「我押這口刀子,要是中了,你們賠多少銀子?」

「就算你是外地人,來到四川,大概也聽過岷江幫吧?」沙南通說到「岷江幫」名號時,三個字的發音格外響亮。「你要是聽說過,又知道這『滿通號』就是岷江幫開的話,你應該知道自己來錯了地方。」

「好,原來你這兒只許賭銀兩,不許賭東西。」荊裂指一指桌上腰刀。「賭坊總可以借錢吧?我跟這位小兄弟欠了點路費,要跟你們借。這刀子就是抵押品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