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 空心菜

丁典向這三人橫了一眼,問道:“兄弟,適才我說的那四個字,你已記住了麽?”

狄雲見三名敵人已逼近身前,圍成了弧形,其中一人持刀,一人持劍,另一人雖是空手,但滿臉陰鷙之色,神情極是可怖。他凝神視敵,未答丁典的問話。

丁典大聲叫道:“兄弟,你記住了沒有?”狄雲一凜,道:“第一字是……”他本想說出個“四”字來,但立時想起:“我若說出口來,豈不教敵人聽去了?”當即將左手伸到背後,四根手指一豎。丁典道:“好!”

那使刀的漢子冷笑道:“姓丁的,你總算也是條漢子,怎麽到了這地步,還在婆婆媽媽的羅嗦不休?快跟咱兄弟們乖乖的回去,大家免傷和氣。”那使劍的漢子卻道:“狄大哥,多年不見,你好啊?牢獄中住得挺舒服罷?”

狄雲一怔,聽這口音好熟,凝神看去,登時記起,此人便是萬震山的二弟子周圻,相隔多年,他在上唇留了一片小胡子,兼之衣飾華麗,竟然不識得他了。狄雲這幾年來慘被陷害的悲憤,霎時間湧向心頭,不由得滿臉漲得通紅,喝道:“我道是誰,原來是周……周……周二哥!”他本欲直斥其名,但終於在“周”字之下,加上了“二哥”兩字。

丁典猜到了他的心情,喝道:“好!”轉眼間便是一決生死的搏鬥,狄雲能抑制憤怒,叫他一聲“周二哥”,那便不是爛打狂拚的一勇之夫了,隨即說道:“這位周二爺,想必是萬老爺子門下的高弟。很好,很好,你幾時到了淩知府手下當差?狄兄弟,我給你引見引見。這位是‘萬勝刀’門中的馬大鳴馬爺。那位是山西太行門外家好手,‘雙刀’耿天霸耿爺。據說他一對鐵掌鋒利如刀,因此外號‘雙刀’,其實他是從來不使兵刃的。”狄雲道:“這兩位的武功算得怎樣?”丁典道:“第三流中的好手。要想攀到第二流,卻是終生無望。”狄雲道:“為甚麽?”丁典道:“不是那一塊材料,資質既差,又無名師傳授。”

他二人一問一答,當真是旁若無人。耿天霸當下便忍耐不住,喝道:“直娘賊,死到臨頭,還在亂嚼舌根。吃我一刀!”他所說的“一刀”,其實乃是一掌,喝聲未停,右掌已然劈出。

丁典中毒後一直難以運氣使勁,不敢硬接,斜身避過。耿天霸右掌落空,左掌隨至。丁典識得這是“變勢掌”,急忙翻手化解。可是一掌伸將出去,勁力勢道全不是那回事,拍的一聲,腋下已被耿天霸的右掌打實。丁典身子一晃,哇的一聲,吐出了一口鮮血。耿天霸笑道:“怎麽樣?我是第三流,你是第幾流?”

丁典吸一口氣,突覺內息暢通,原來那“金波旬花”的劇毒深入血管,使血液漸漸凝結,越流越慢。他適才吐出一大口鮮血,所受內傷雖是不輕,毒性卻已暫時消減。他心頭一喜,立時上前挺掌向耿天霸按出。耿天霸舉掌橫擋,丁典左手回圈,拍的一聲,重重打了他一個嘴巴,跟著右手圈轉,反掌擊在他頭頂。耿天霸大叫一聲“啊喲!”急躍退後。丁典右掌倏地伸出,擊中了他胸口。耿天霸又是一聲“啊喲!”再退了兩步。

丁典這三掌只須有神照功相濟,任何一掌都能送了當今一流高手的性命。耿天霸只外功厲害,內力卻並不如何了得,居然連受三掌仍能挺立不倒。丁典自知死期已近,雖然生性豁達,且已決意殉情,但此刻一股無可奈何、英雄末路的心情,卻也令他不禁黯然神傷。

然而耿天霸連中三掌,大驚失色,但覺臉上、頭頂、胸口隱隱作痛,心想三處都是致命的要害,不知傷勢如何,不由得怯意大生。

馬大鳴向周圻使個眼色,道:“周兄弟,並肩子上!”周圻道:“是啊!”他自忖不是狄雲對手,但想自己手中有劍,對方卻是赤手空拳,再加右手手指被削,琵琶骨穿破,就算他功夫再強,也是使不出的了,當下挺劍便向狄雲刺去。

丁典知道狄雲神照功未曾練成,此刻武功尚遠不及入獄之前,要空手對抗周圻,不過枉自送了性命,當下身形斜晃,左手便去奪周圻長劍。這一招去勢奇快,招式又十分特異,周圻尚未察覺,丁典左手三根手指已搭上了他右手脈門。周圻大吃一驚,只道這一回兵刃非脫手不可,那可性命休矣,豈知自己脈門上穴道居然並不受制,當即順手一甩,長劍回轉,疾刺丁典左胸。丁典側身避過,長嘆一聲。

馬大鳴見丁典和耿天霸、周圻動手,兩次都已穩占上風,卻兩次均不能取勝,心中微一琢磨,已知其理:“淩知府說他身中劇毒,想必是毒性發作,功力大減。”耿天霸見丁典奪劍功敗垂成,也知他內力已不足以濟,心道:“這姓丁的招數厲害,卻是虎落平陽……呸,他媽的!虎落平陽被犬欺,我將這賊囚犯比作老虎,豈不是將老子比作狗了?”兩人是一般的心思,同時向丁典撲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