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回 心傷殿隅星初落 魂斷城頭日已昏(第2/18頁)

周綺本想上前將他一拳打死,替丈夫報了血海深仇,但身子一動,就感胸口發悶,手足酸軟,暗罵肚子裏這小孽障害得我好苦,斟了三杯酒仰脖子喝下,大踏步往外走出。眾女賓見這女人粗野無禮,交頭接耳的竊竊譏笑。周綺回到周阿三家裏,不久徐天宏與駱冰也從外面回來,兩人到處尋她不見,正自焦急,見了她這才放心,見她臉上紅撲撲的酒意盎然,正要開口埋怨,周綺搶先把遇到方老太爺的事說了。

徐天宏想起父母兄姊慘死的情形,眼中冒火,但怕殺錯了人,道:“我去打聽一下。”過了半個多時辰,他直沖進來,對陳家洛道:“總舵主,我仇人確是在此,你許不許我報仇?”陳家洛沉吟道:“七哥這大仇是非報不可的,這老賊已七十多歲,稍有耽擱,莫要給他得個善終,可成了咱們畢生的恨事。只是咱們另有大事,這番舉動可別讓人疑心到紅花會頭上。”說到這裏,包老頭帶了女兒和周阿三過來叩謝,說再過兩個時辰,方家就要來迎娶,現下收拾已畢,要趕緊逃走。

李沅芷靈機一動,道:“不如把事情推在他們身上,反正他們是要逃走的了。”余魚同道:“怎麽?”李沅芷笑道:“請你做新娘子哪!”駱冰笑道:“還是他扮新郎,你扮新娘吧。”李沅芷紅了臉道:“哼,人家明明出個好主意,你偏來開玩笑。”駱冰道:“好妹子,那你說吧。”李沅芷笑道:“叫他穿了新娘子的衣服,等轎子來時,他就坐了去。咱們都扮作送親的。”駱冰拍手笑道:“好呀,拜過堂後,等到洞房花燭,大家一齊動手。別人只道是女家出的花樣,誰也不會疑心到紅花會身上。”徐天宏這時關心則亂,一時想不出主意來,聽了李沅芷這個計策,也連聲叫好。

陳家洛命衛春華與心硯先把包家父女及周阿三護送出城,讓他們遠走高飛。大家買了衣物,裝扮起來。余魚同扮女人雖然頗不願意,但這是李沅芷出的主意,不便拂她之意,又是為七哥報仇雪恨,委屈一下也說不得了。新娘的紅衣頭罩都是現成的,就是他一雙大腳有點礙事,但把裙子放低些,遮掩得一時,也就成了。

申牌時分,方府的轎子與迎親的喜娘等等都來了。駱冰與李沅芷扶著頭披紅巾的余魚同進了轎子。眾人在長衣內各藏兵刃,一路跟到方家。男子娶妾,要妾侍向丈夫和正室磕頭。余魚同無奈,只得盈盈拜將下去。方有德喜得呵呵大笑,摸出兩個金錁子來做見面禮。余魚同老實不客氣的收了。

喜筵過後,接著是要鬧房,眾人都擁到新房中來。徐天宏緊緊擠在方有德身邊,右手摸著袋裏的匕首,眼見時辰將到,正要動手,忽然一名家丁匆匆走進房來,說道:“成總兵和幾位客人來向大人道喜。”方有德道:“他怎麽到德化來啦?”忙迎出去。徐天宏等寸步不離,只見廳上坐著一位武官,下首四人身穿內廷侍衛服色。

徐天宏臉色登變,認出其中一人是在黃河渡口交過手的清宮侍衛瑞大林,正要招呼各人,文泰來虎吼一聲,已向那武官撲去,原來那人便是隨同張召重去鐵膽莊捉拿他的成璜。這人因立了此功,從記名總兵升為實授,分發閩南。這天瑞大林等四名侍衛奉皇帝密旨前來找他。這五人從永安府來到德化,聽說方藩台娶妾,便來擾一杯喜酒,趕場熱鬧,哪知竟與紅花會群雄狹路相逢。

成璜出其不意,隨手拿起椅子一擋,喀喇一聲,梨花木的椅腳被文泰來一掌劈斷了兩根。成璜見來勢兇惡,從桌底鉆了過去,隔桌望見竟是文泰來,這一下嚇得魂飛天外,往外直奔。群雄取出兵刃,與瑞大林等四名侍衛交起手來。侍衛們如何能敵?呼嘯一聲,從人叢中穿了出去,跨上馬背飛奔。文泰來等推開嚇得東倒西撞的賀客女賓往外追時,五人都已逃得遠了。只聽內堂驚叫哭喊,亂成一片。

余魚同穿著大紅女服,手揮金笛,旁邊一個駱冰,一個李沅芷,從內堂殺將出來。群雄尋方有德時,卻已不見。周綺大罵:“老不死老奸巨猾,溜得倒快。”衛春華、章進、心硯等前前後後找了一遍,影蹤不見。徐天宏對陳家洛道:“總舵主,怎麽清宮侍衛忽然在此出現?莫非另有奸謀?”陳家洛道:“正是,這須得探查明白。”徐天宏道:“私仇事小,咱們先查明侍衛的事再說。”陳家洛贊道:“七哥深明大義。”當下率領眾人,追了出去,一問途人,知那些武官是往東逃去。群雄紛紛上馬,出德化城東門疾追。

奔了三四十裏,在一家飯鋪中打尖,詢問飯鋪夥計,知道成璜等過去不久。文泰來道:“我這馬腳力快,沖上去攔住五個狗賊。”駱冰道:“他們有五個,別落了單。諒他們也逃不了。”文泰來知道妻子自從他身遭危難,對他照顧特別周到,也不忍讓她擔心,於是與眾人一齊追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