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回 為民除害方稱俠 抗暴蒙汙不愧貞(第5/10頁)

那人卻不閃避,張召重大喜,心想這下子可有得你受的,只聽當的一聲,石子打在一件鐵器之上,嗡嗡之聲不絕,便似是打中了鐵鈸銅鑼之類的樂器一般。那人大叫大嚷:“啊喲,打死我的鐵鍋啦,不得了,鐵鍋一定沒命啦。”四人愕然相對,那人卻去得遠了。

隔了良久,張召重才罵道:“這家夥不知是人是鬼?”三魔搖頭不語。張召重道:“走吧,這鬼地方真是邪門,甚麽怪物都有。”

四人驅馬急馳,中途睡了兩個時辰,翌日一早趕到了迷城之外,雖見歧路岔道多得出奇,但狼糞一路撒布,正是絕好的指引,循著狼糞獸跡,到了白玉峰前,擡頭便見到陳家洛挖的洞穴。

陳家洛睡到半夜,精力已復,一線月光從山縫中照射進來,只見霍青桐和香香公主斜倚在白玉椅上沉沉入睡,靜夜之中,微聞兩人鼻息之聲,石室中瀰漫著淡淡清香,花香無此馥郁,麝香無此清幽,自是香香公主身上的奇香了。

他思潮起伏:不知峰外群狼現下是何模樣,自己三人能否脫險?脫險之後,那皇帝哥哥又不知能否確守盟言,將滿洲胡虜逐出關外?

忽聽得香香公主輕輕嘆了口氣,嘆聲中滿是欣愉喜悅之情,尋思:“她身處險地,卻如此安心,那是甚麽原因?自然因她信我必能帶她脫離險境,終身對她呵護愛惜了。”

“我心中真正愛的到底是誰?”這念頭這些天來沒一刻不在心頭縈繞,忽想:“那麽到底誰是真正的愛我呢?倘若我死了,喀絲麗一定不會活,霍青桐卻能活下去。不過,這並不是說喀絲麗愛我更加多些……我與忽倫四兄弟比武之時,霍青桐憂急擔心,極力勸阻,對我十分愛惜。她妹妹卻並不在乎,只因她深信我一定能勝。那天遇上張召重,她笑吟吟的說等我打倒了這人一起走,她以為我是天下本事最大的人……要是我和霍青桐好了,喀絲麗會傷心死的。她這麽心地純良,難道我能不愛惜她?”

想到這裏,不禁心酸,又想:“我們相互已說得清清楚楚,她愛我,我也愛她。對霍青桐呢,我可從來沒說過。霍青桐是這般能幹,我敬重她,甚至有點怕她……她不論要我做甚麽事,我都會去做的。喀絲麗呢?喀絲麗呢?……她就是要我死,我也肯高高興興的為她死……那麽我不愛霍青桐麽?唉,實在我自己也不明白,她是這樣的溫柔聰明,對我又如此情深愛重。她吐血生病,險些失身喪命,不都是為我麽?”

一個是可敬可感,一個是可親可愛,實在難分輕重。

這時月光漸漸照射到了霍青桐臉上,陳家洛見她玉容憔悴,在月光下更顯得蒼白,心想:“雖然我們相互從未傾吐過情愫,雖然我剛對她傾心,立即因那女扮男裝的李沅芷一番打擾,使我心情有變,但我萬裏奔波,趕來報訊,不是為了愛她麽?她贈短劍給我,難道只為了報答我還經之德?盡管我們沒說過一個字,可是這與傾訴了千言萬語又有甚麽分別?”又想:“日後光復漢業,不知有多少劇繁艱巨之事,她謀略尤勝七哥,如能得她臂助,獲益良多……唉,難道我心底深處,是不喜歡她太能幹麽?”想到這裏,矍然心驚,輕輕說道:“陳家洛,陳家洛,你胸襟竟是這般小麽?”又過了半個多時辰,月光緩緩移到香香公主的身上,他心中在說:“和喀絲麗在一起,我只有歡喜,歡喜,歡喜……”

他睜大眼睛望著頭頂的一線天光,良久,良久,眼見月光隱去,眼見日光斜射,室中慢慢的亮了。香香公主打了個呵欠醒來,睜開一半眼睛向著他望了望,微微一笑,臉色就像一朵初放的小花。

她緩緩坐起身來,忽然驚道:“你聽!”只聽得外面甬道上隱隱傳來幾個人的腳步之聲。在這千百年的古宮之中,怎會有人行走?難道真的有鬼?只聽腳步聲愈來愈近,雖然相距甚遠,但在寂靜之中,一步一步的聽得清清楚楚。兩人寒毛直豎,都驚呆了。陳家洛一拉霍青桐的手臂,她從夢中驚醒過來。三人疾奔出去。

奔到大殿,陳家洛撿起三柄玉劍,每人手中拿了一把,低聲道:“玉器可以辟邪。”這時腳步聲已到殿外。三人躲在暗處,不敢稍動。只見火光閃晃,走進四個人來。當先兩人手執火把,卻是張召重與顧金標。

忽然當啷、當啷數聲響處,張召重等四人兵刃脫手飛出,落在地下。滕一雷的獨足銅人雖仍在手,鏢囊中的十二只鋼鏢卻激射出去。

陳家洛知道機不可失,乘他們目瞪口呆、驚惶失措之際,大喝一聲,手持玉劍,從暗處跳將出來,拍拍兩劍,已把張顧兩人手中火把打落,殿中登時漆黑一團。張召重雙掌護身,返身奔出。關東三魔隨後跟出,只聽砰的一聲,又是一聲“啊唷”,不知誰在石壁上重重撞了一頭。